从千金,沦为宫中侍婢她掩去真容,却不想

点击蓝字   黑暗中,一名老妪背负着一个十多岁的女孩艰难而又拼命的在暗巷中穿梭着,女孩身上有伤,粉雕玉琢的脸上泪珠晶莹,一双明亮的大眼此刻满是惊恐,正望着远处的一片火光。

  火光照亮天地,暗巷中却只忽明忽暗,不知跑了多久,老妪终是体力难支的放缓脚步。

  渐渐的,渐渐的,她闷哼一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连带着她背上的女孩也重重的摔在地上。

  女孩后脑重重磕在石板上,剧烈的疼痛传来,她本该吃痛出声,却紧咬着嘴唇,只发出一声闷哼。

  诡异!寂静!

  远处冲天火光舞动跳跃,周围静的却只能听到老妪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蠕动着唇角,缓了数次,老妪这才颤着声道“小姐,老奴不能再照顾你了。”

  “奶娘……”

  软软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被老妪压在身下的司徒珍惜到底还是哭出声来。

  “奶娘,你说过会照顾惜儿的,你起来带惜儿离开这里……”

  不住的晃动着奶娘的肩膀,感觉手心处沾上黏黏的东西,司徒珍惜颤抖着把手凑到鼻息间轻嗅了下,而后撇了撇嘴,将胃部翻滚的不适咬牙压了下去。

  “家……没了……小姐……别回去……要……好好……活着……”

  用尽了最后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奶娘终是没能抬头再看司徒珍惜一眼。

  “奶娘……”

  感觉到奶娘越来越弱的呼吸起伏,司徒珍惜用力咬着嘴唇,只任眼角的泪珠簌簌滑落,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一早时,她还无忧无虑的憨笑着,可一夜间,她的亲人全都被害。

  家,随着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司徒世家,安阳城内最大的商贾之家。

  就在一夜之间,司徒家遭贼人洗劫,家主皆都难逃厄运,最终一把火被烧了个精光。

  有人说司徒家在商场上得罪了同行,这才遭了灭门之灾。

  也有人说司徒家家大业大,这才引来贼人觊觎。

  在众说纷纭中,半月之后,安阳府传出消息,掳掠司徒世家的贼人乃是恶意竞争的商场对手,此案以凶手被诛而告破。

  虽说贼人被诛,不过一场大火已然焚尽一切,司徒一姓也一夜间便被从安阳抹去。

  没有人知道,司徒家的小姐在大火中幸免于难。

  一身颓败,身上衣衫褴褛,站在被大火烧过的废墟前,司徒珍惜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凄凉无比。

  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司徒珍惜小小而又稚嫩的脸上死灰一片。她满脸的晦暗与阴冷,与年龄极不相符,却和面前漆黑颓败的废墟相形益彰。

  爹爹没了,娘亲没了,哥哥也没了……

  耳边仍旧缭绕着那一夜的喊杀声和哀嚎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血,殷红的一片一片的,不断在晕染着,晕染着……

  想起爹娘为护她身中数刀的惨烈情景,司徒珍惜颤抖着身子,手握成拳,惊惧的闭了闭眼。

  家没了……

  想起奶娘临死之前与她说过的话,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氤氲浮现。

  告诉自己日后要坚强,她用力皱了下鼻子,却仍无法阻止眼中滑落的那颗泪珠。

  臻首低垂,她蜷缩着坐在门边,不知该何去何从!

  奶娘说过,不让她回来,可她实在无处可去。

  如今一个亲人都没有,小小如她,她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当啷一声!

  过路的路人许是见她可怜丢在她跟前一个铜板和半个馒头,看着那人走远,司徒珍惜吞了吞口水,没有去拿铜板,只是快速拿起面前的半个馒头,然后狼吞虎咽的几口吃进肚里。

  颤着手拿起地上沾了灰的铜板,她刚要把铜板揣起来,不经意却摸到了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佩。

  握着玉佩的手一顿,想来,她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了……

  天,沉闷的让人心慌。

  乌云密布处,电光闪烁,咔嚓一声惊雷声响过,暴雨磅礴,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

  跪坐在长公主门前,任由豆大的雨点砸落在纤弱的身上,虽被冻得瑟瑟发抖,司徒珍惜却仍在咬紧牙关,竭尽全力维持着身子的平衡。

  吱呀一声,朱漆大门敞开,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长公主出行的车队缓缓驶出公主府。

  外人都说长公主欲要启程回京城探望太后,如今看来这消息果然不假。

  眼中露出一丝喜色,用尽全身力气,司徒司徒珍惜站起身来,而后直向着车队中的那架八宝玲珑马车飞奔而去。

  “大胆!”一声厉喝,司徒珍惜孱弱的身子被人自后襟拎起,“胆敢冲撞长公主殿下的车驾,你这小乞丐活腻歪了!”语毕,司徒珍惜小小的身子便被人如一只破布娃娃般抛向路边。

  痛!

  身体与坚硬的地面接触,浑身疼痛欲裂,却阻止不了司徒珍惜的决心。

  血,顺着额际流下,紧咬嘴唇,她忍痛站起身来,仍是追着长公主的车驾,声嘶力竭的喊着:“长公主殿下开恩,请带我入宫。公主殿下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

  再一次,司徒珍惜被人推倒在路边。

  “长公主殿下开恩,请带我入宫……”

  “哪里来的叫花子,滚一边儿去!”

  又一次被人推倒,手肘上血流如注,已然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司徒珍惜匍匐在地上呜咽喊着:“请长公主殿下带我入宫……”

  眼前被鲜血晕染,混着雨水,朦胧一片,看着远去的八宝玲珑车,司徒珍惜眼中有不甘,有无奈,还有小小年纪不该有的愤恨。

  为什么!

  爹娘珍爱,兄长疼爱。

  她原本是幸福的,老天爷为何要夺走她的一切!

  为什么!

  她只想去寻那个给过她承诺的男子,却如此艰难!

  她不甘心!

  若上苍妒她,定要抢走她所拥有的一切,她认命,可……却不想认输!

  “我不甘心……”

  寒意瑟瑟,颤抖的喘息着,气力被一丝丝抽干,就在她即将昏厥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停驻在近前。

  面容姣好,丰神如玉。

  那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他身着一袭洁白袍裳,眸中水波荡漾,灼灼其华。此刻,他手持油纸伞,飘尘若仙的出现在司徒珍惜眼前,挡去了她上方的落雨。

  直到多年后,再与他提起往年,她心中亦忘不掉那一刻他为她遮雨时的悸动。

  “待你日后长大,来宫中找我……”

  脑海中明眸闪过,想起那人离去时说过的话,司徒珍惜颤着手从怀中将玉佩扯拽出来,籍此想多给自己些许力量。张了张嘴,她气若游丝的喃道:“我要进宫——进宫——”

  玉佩成墨绿色,凤衔龙珠,在雨水的冲刷下,晶莹剔透。

  看着司徒珍惜手中的玉佩,撑伞之人眼中微露讶然。

  雨水,冲去了司徒珍惜脸上的污秽,清丽容颜乍露。很快,男子嘴角微扬,将雨伞递给身后之人,他亲自俯身将司徒珍惜抱起。

  司徒珍惜娇躯微颤,突来的温暖令她如置身梦境,紧紧依偎着他,无比贪婪的吸吮着属于他的温暖气息。她抬眸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那人笑意直达嘴角,似水般温柔:“放心,我会带你进宫。”

  司徒珍惜心弦一松,整个人放松下来。

  此时,她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他说会带她进宫,他……做到了!

  ——

  五年后。

  大楚王朝,初霞宫。

  太后正襟危坐于大殿之上,逍遥候姬无忧则一脸淡笑的坐于下位,殿内寂静无声,犹有风雨欲来之势。

  大楚太后赵氏,并非当今皇上赫连飏的生母,奈何皇上的生母当年因难产而死,她便奉诏担起抚育皇子之责,故先帝驾崩之后,她被尊为太后。

  不过因五年前先帝驾崩之时太后有意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昶王登基,故而与当今皇上心生隔阂,继而初霞宫并不如外人所想一般热闹。

  相反的,却极为冷清。

  静静的站立一侧,端木暄平淡的脸上并无异色。

  抬眼见翠竹求救似的看着自己,知太后此刻正处盛怒之中,她伸手接过茶水,恭敬无比的递到太后手边。

  “太后请用茶!”

  时间在分秒钟流逝,沉寂半晌儿,太后终是接过她手里的茶杯,“你说皇上欲要立纳兰煙儿为后?”太后的话,是问着逍遥候的。

  姬无忧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端木暄身上,奈何端木暄一直垂首而立,根本不曾看他一眼。

  听太后问话,他温润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后位虚悬三载,煙儿容貌堪佳,贤良淑德,其父又是兵部侍郎,皇上没有不立她为后的道理。”

  语气中明显有着不悦,太后幽幽出声:“煦儿那边可有消息?”

  姬无忧优雅的笑着,神情慵懒道:“臣已将消息差人传于昶王,相信王爷不日便可回返京都。”

  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意,太后冷道:“皇上此举虽是欺人太甚,不过若能让我儿重返京都,倒也不错。”

  “只是……即便他回返京都,怕也改变不了皇上的心意。”

  微微摇头,姬无忧仍在笑着,眼神仍时不时的瞟向边上的端木暄。

  五年前,未能登上大宝的昶王赫连喣负气出走,如今在京都昶王府虽人声不减,他却孤身一人远在边关。这纳兰煙儿自小与他青梅竹马,若皇上立她为后,昶王必不会再对京都之事不闻不问。

  感觉到姬无忧炙热纠缠的目光,尚算清秀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波动,端木暄眼帘微抬,终是对上那双满含戏谑的眸子。与逍遥候的灼灼其华不同,她双眸之中平静无波,只轻轻看了一眼,便再次垂首而立。

  浅啜茶水,太后斜睇于他:“想要女子,大可跟皇上去要几个美人儿,莫要在哀家这里调戏暄儿!”

  嘴角的笑容放大几分,姬无忧看了眼太后,一脸失望的叹道:“太后果然调教有方。”

  黛眉轻蹙,太后睨着姬无忧:“此话怎讲?”

  姬无忧笑:“无论本侯爷如何调戏,她都视本侯爷如无物啊!”

  闻言,太后莞尔一笑。

  立于一侧的端木暄嘴角也不禁微微扬起。

  她是视他如无物吗?

  当然不是!

  自那日在大雨中他将她抱起,就注定今生对她有恩。

  她欲进宫,也是他带她入宫的。

  想来他该了解,在她眼中或许会无视某些东西,但他对她的恩情,他给她的温暖,她会记在心中,永不过忘!

  送走了逍遥候,服侍太后歇下,端木暄回到住处已是二更时候。

  端坐菱花铜镜前,看着镜中尚算的清秀的面容,端木暄微挑了挑眉,自妆奁盒中取出药水轻轻涂在脸上,而后将一张人皮面具从脸上缓缓揭下。

  夜,万簌俱静,宁静悠远。

  菱花铜镜里,清丽容颜尽显,剪水秋眸中波光流转,内蕴点点清涟。

  她的美,倾国倾城,可眸光,却并无半分魅色。

  她,是端木暄,亦是司徒珍惜。

  五年前,在安阳城内,她抵死拦截长公主车驾,终被逍遥候姬无忧相救,如愿进入宫中,被长公主安排在太后宫中为婢。

  是的,那个救他的白衫男子便是姬无忧,那个……总想着再看她娇羞模样的逍遥候。

  虽他当得起风华绝代,女子于他皆都趋之若鹜,但,除却第一次,在初霞宫五年,再面对他时,她终是冷静自持,即便有喜色,有愠色,却再不见女子该有的娇羞赧色。

  端木太后知她身世凄苦,赐她同姓,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是以抹去司徒一姓与她带来的伤痛。端木,那是太后的娘家姓氏,却赐与了她,可见她在初霞宫是何地位。

  太后,着是对她厚爱有加。

  ……

  洁白的柔荑抚上眉梢,看着镜中自己,端木暄嘴角溢出一抹浅笑,眼神稍显迷离。

  比之五年前的青涩和无措,如今的她在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淡定与从容,出落的更加清丽动人。

  可,太后说太美的女子便是祸水。

  在宫中,若不想为妃,如此容貌对女子来说并非是好事,故此,她赐她人皮面具一张,为她掩去天香国色,也多留片刻在初霞宫的安宁。

  手,轻轻落在玉颈之上,握墨玉于中。

  这玉佩,每到深夜她才拿出带上片刻。

  进宫之后,她并未寻到自己要找之人。可即便如此,她也并未虚度光阴。

  琴棋书画,茶道医理。

  她的一切所学,皆都出自太后的亲手调教。

  居于太后寝宫偏殿,膳食与太后所用一出无二。

  除了不能明于世人,公主们所有的待遇,在初霞宫中,她应有尽有。

  她自然知道,世上,处之父母以外,没有哪儿个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太后待她如此,他日必有所求,不过……即便如此,又如何?

  她,早已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五年,六亲尽去的她早已看清自己要走的路。

  人生自是得到越多,失去便越多,富贵荣华皆为身外之物,她是爹娘生命的延续,今生,她不求今生荣华富贵,只求一息尚存,能够如斯活着。

  无论太后图的是什么,都不重要。

  她,立志,只为自己而活。

  却不知,往往事与愿违,就如那日那个男子自她生命中离去一般,一切的改变,皆都从他重新走入她的生命开始……

  赫连喣,人称大楚王朝第一美男子的昶王!

  一去五载,置昶王府于不顾,果真如太后和姬无忧所言,听闻皇上欲要立纳兰煙儿为后,昶王赫连喣果真回来了。

  此刻,他玉冠束发,一袭水蓝色的袍裳,正跪在初霞宫的大殿上,对太后行三叩之礼。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太后自御座起身,三两步上前,亲身将昶王扶起:“飏儿,你想煞母后了。”

  “孩儿不孝,让母后为孩儿担忧了。”

  未曾谋面,方只出一语,随着赫连喣的这句话,本在边上准备奉茶事仪的端木暄端茶的动作一顿,抬首凝向赫连喣。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但更多的却是那久久都不曾散去的熟悉感。

  正是这种感觉,使得端木暄本早已层层包裹起来的心涟漪阵阵。

  他,俊美无俦。

  轩昂而骄傲的身形立身于大殿,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正温润的凝视着自己的母后。

  众里寻他千百度……

  此刻,她知道为何自己在宫中五年,却仍遍寻他不到。

  原来,五年来他根本不在宫中。

  高位之上,太后已握着他的手与他对桌而坐,见端木暄迟迟未曾奉茶,太后轻咳一声,“暄儿!”

  “在!”

  复又低下头来,心中忐忑,端木暄端着茶杯缓缓上前,将新茶奉上:“王爷,请用茶。”

  “嗯!”

  只是轻应一声,淡淡瞥了她一眼,赫连喣伸手接住端木暄递来的茶杯。

  轻轻的,手指相触,端木暄手指微微瑟缩,然赫连喣无异,只将茶凑到嘴边浅啜一口,便搁在桌上。

  她,并未能入他的眼。

  他的视线,是那么陌生而又有距离……

  她如此平庸,怎会入得了他的眼?!

  心下自嘲,手指微颤着缩回袖摆,端木暄不动声色的退至一边。

  他曾说过,只她未嫁时,便可进宫寻他。

  可她依言来寻,一寻便是五年,他却根本不在宫中。

  如今五年已过,她就立于身侧,他却丝毫不觉。

  原来,他身为昶王。

  许那年他只是随口一提,从都未曾真的记在心上……

  心中顿起酸涩,却又故作镇定,她以为没有人会看出她的异常,却未曾发现,这一幕毫无遗漏的落入姬无忧的眼中。

  低眸,眸华掩去。

  慵懒的笑着,坐于下位的姬无忧把玩着身上的半挂垂苏:“你一走便是五年,太后又思子心切,可苦了我日日都来为她老人家解闷了!”

  “谁不知逍遥候自诩风流,垂涎后宫美色,这才日日入宫?”斜睇姬无忧一眼,与他玩笑一句,赫连喣看向太后,“母后凤体可安?”

  “安!”

  太后点头,睨着赫连喣,眼中和蔼万分:“几年不见,我儿越发英挺了。”

  “几年不见,母后还如以往一般年轻。”

  赫连喣淡笑着,任太后仔细端详。

  此刻,母慈子孝,大殿内一片宁和。

  “你这次回来,可是听了煙儿要被立为皇后的消息?”半晌之后,姬无忧终是打破宁和,双眼微眯的问道。

  侧目睨着姬无忧,赫连喣并未否认,只是说道:“一切要看煙儿的意思。”嘴上虽是如此说着,不过他语气坚定,根本就相信自己才是纳兰煙儿心之所向。

  握紧赫连喣的手,太后出声:“若你与煙儿情投意合,母后断没有让皇上夺了江山之后,再夺你所爱的道理。”

  与太后目光相接,赫连喣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垂首立于太后身侧,眸光瞥着他嘴角因笑而现的梨涡,端木暄嘴角亦是微微扬起。

  那笑,淡淡的,却透着一抹苦涩。

  她在宫中寻他五年,五年后他回来了,募然相见,她识得他,他却不识她。

  他此次回京,是为了自己心仪的女子。

  是那个名唤纳兰煙儿的女子。

  而她,或许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匆匆的,不曾在他心中留痕。

  依旧低垂臻首,她凑近太后跟前,“奴婢下去备膳。”

  得太后点头,她急待转身离去,却不期外事总管尖削的声音适时响起——

  “皇上驾到!”

  身子一滞,端木暄旋身垂首,却不经意瞥见昶王唇边那抹冷冽的弧度。

  她知道,他与皇上的关系定是不睦的。

  轩园飏,有着与昶王一样的俊美容颜,与之不同的是他的俊美,带着几分邪凛,与赫连煦并非其他兄弟一般,没有太多相像之处。

  他,身为大楚皇帝,俊美的脸上总带着一丝阴鹜,有些喜怒无常,不似昶王那般,偶尔会与姬无忧调笑。

  一身明黄色龙袍加身,声落之时,赫连飏已然进入大殿。

  众人纷纷见礼,赫连飏道免,在赫连喣身前站定片刻,他与太后行礼,坐于方才赫连喣所坐之位。

  不动声色,赫连喣退下高位,与姬无忧一起立身大殿之中。

  无论甘与不甘,此刻他们君臣有别!

  返回太后身侧,自宫女轻颤的手中接下茶杯,端木暄低眉上前,与赫连飏奉上清茶。

  “皇上来的正好,哀家正准备差人去请皇上过来。”

  太后神情冷淡,语气中隐隐有着一丝不悦。

  自五年前他夺得皇位之后,于他,太后便再无欢颜。

  看了太后一眼,赫连飏再次看向下方的赫连喣,语气冷冷的道:“几年不见,朕还以为你不打算再回京都了。”

  自皇上登基,太后素来不喜,因此,他很少来初霞殿中,今日他既是来了,便该是为昶王而来。

  此刻,听他如此一眼,端木暄不禁暗道一声果然!

  “倦鸟归巢。”唇瓣的弧度更大了些,赫连喣亦是冷淡回道:“这里有母后……还有皇兄,无论在外几年,臣弟到底还是要回来的。”

  一侧嘴角微扬,赫连飏道:“朕有意立煙儿为后,你回来的正好,不会错过观礼之日。”

  “皇上!”

  太后出声,看着身边的赫连飏,语中不悦更甚:“此事哀家并未点头,还需从长计议!”

  “朕是一国之君,总是君无戏言。”端的看着太后,赫连飏沉声说道:“兵部侍郎之女纳兰煙儿贤良恭谨,堪当后任!”

  “皇兄!”打断赫连飏的话,赫连喣恭身说道:“臣弟与煙儿青梅竹马,自是两小无猜,请皇兄赐婚!”

  眸光一闪,高位上的赫连飏哂笑着望着自己的弟弟:“感情昶王此次回京是为了跟朕抢女人!”他,对纳兰煙儿势在必得!

  赫连喣眉头蹙起:“臣弟今生非煙儿不娶,还请皇兄成全!”

  他此言说的干脆,却并未察觉站在边上的端木暄脸色微变。

  见两人言语胶着,太后轻叹开口:“皇上,你身为兄长,总该让他一回!”

  霍然起身,赫连飏步下高位,与赫连喣相对而立,“朕让了他无数次,以至于如今他目无君上。”

  他恨!

  屡屡让步的为何都要是他?难道只因他并非太后亲生?

  “皇上!”

  太后张嘴欲要再言,却见赫连飏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请皇兄成全,赐臣弟煙儿为妃!”

  仍是抱拳之势,赫连喣一脸坚定。

  从容起身,姬无忧揖手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望皇上成全昶王与煙儿。”

  殿内,气氛僵滞,冷到极点。

  静窒片刻,赫连飏紧皱的眉头终是一松:“好!朕成全你!”

  闻言,赫连喣身子一怔,姬无忧也跟着微微蹙眉。

  今日的皇上,未免太好说话。

  转过身来,重新步上高位,不曾落座,赫连飏冷冷一笑,竟陡的握住端木暄的洁白皓腕,朗声说道:“宣旨,初霞宫端木暄,贤良淑德,对太后恭谨虔孝,朕意立她为后!”

  心下一惊!

  募然抬头,端木暄望进他冷漠如冰的双眸之中。

  赫连飏的眼神冷酷无情,冰冷刺骨。

  身旁,他的贴身太监庞海已将他的旨意高声宣读,在这一刻,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端木暄身上,在这一刻,她是皇后,大楚皇帝赫连飏的皇后!

  眸华一闪,惊讶过后,端木暄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他还在恼她不肯做他的细作!

  几年来,他来初霞殿次数不多,但每次太后对他都冷淡至极,他曾让她做他的细作留于太后宫中,欲要从太后这里探得昶王的一些举动,可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是的,即使当时她并不知昶王是她要找的人,即使欲要收她为细作的人是当今皇上,她还是选择了拒绝!

  她不想。

  就算她寻不到要寻之人,也不想在宫中沦为别人的细作,不管这个人是谁。

  因为她相信,只要太后在,她便可以苟活宫中,若哪一日太后不在了,她也该到了适龄出宫的年纪了。

  如今,他乍一开口便要封她为后,只是,她这个皇后的姿容未免太过平庸,怕是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而他,却偏偏封了她!

  大殿之内,众人神色各异。

  太后一脸愠恼,气息不平,正欲出声。

  逍遥候姬无忧嘴角虽是带笑,却是眸光闪烁,终是不定。

  唯有他……

  昶王赫连喣脸色淡然,俊美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端木暄之余他只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婢,此刻皇上宣旨立端木暄为后,便表明他的纳兰煙儿不会被立为皇后,毕竟,朝中不会有两位皇后!

  他的笑,刺痛了她的眼!

  遂了他的愿也好,惟愿他跟自己心仪的女子能过的好……

  心绪微沉,端木暄再次低头,没有挣开赫连飏的手,她竟是在众人震惊之中福下身子:“奴婢……臣妾……谢主隆恩!”端木暄这才应了旨意,却分明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剧痛。

  只微微蹙眉,她抬眸望向握着自己皓腕的赫连飏,怔怔的,她望进他如汪洋一般的冷眸之中。

  她知道……

  他,正处盛怒之中!

  “再拟一旨!”不待太后出声,在众人犹自怔愣之中,赫连飏再次冷冷的开口,他阴鹜的眸光紧紧盯着自己的弟弟,脸色低沉:“昶王乃朕之亲弟,今他重返京都,朕心大悦,念他至今未娶正妃,朕秉兄长之大爱,将皇后赐她为妃!”

  话音落时,赫连喣飏脸色早已变得铁青,再看端木暄,此刻的她竟微微轻颤了下。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日会落的如此。

  “皇上!”

  一声轻喝,太后站起身来,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立后乃家国大事,岂容皇上如此胡来?”

  转身看向太后,赫连飏冷声说道:“母后,朕是一国之主,大楚江山都是朕的,既是胡来一次又能如何?”

  从来,他对太后都是礼敬有加,第一次,他如此冷漠,冰冷的话语冻住了太后哽在嘴边的话。

  “此旨意臣弟不接!”

  扫了眼被赫连飏禁锢着的端木暄,赫连喣亦是冷冷出声拒绝。

  赫连煦心意坚决,拒绝的干脆利落!

  “你不接便是抗旨,朕容你一回两回,别以为朕会容你一辈子!你不是喜欢跟朕抢女人吗?如今朕遂你心愿,你该高兴不是么?”侧目睨着他,赫连飏眼神冰冷如昔,冷哼一声,他转头看着端木暄:“朕命皇后今日侍寝,此旨择日待发。”

  “皇上!”

  “儿臣告退!”

  不等太后再言,赫连飏恭了恭身,倏地松开端木暄的手,带着庞海便要离开大殿。

  手腕处的痛感清晰传来,吃痛的捂着手腕,眸光扫过其上的殷红印子,抬眼对上赫连喣冰冷的眼神,端木暄的心,竟也微微刺痛起来。

  脸上如覆冰霜,太后气急攻心的跌坐回锦座之上,顾不得太多,端木暄连忙上前,“气大伤身,还请太后娘娘息怒。”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别人息怒,此时此刻,她都开始佩服自己。

  看着端木暄,太后银牙咬碎,能做的却只是将小几上的茶杯挥落在地!

  静窒片刻,太后重重一叹:“哀家累了,此刻想要休息了,煦儿先行回府,不得在宫中停留。”如今,她脑海中唯有四字,那便是——养虎为患!

  她自小用心培养赫连飏,却没想到到头来他不紧抢了自己亲生儿子的皇位,竟然还用她最得力的手下……来羞辱他!

  “母后!儿臣要去找他理论,如此旨意,儿臣宁可抗旨也断然不接!”

  赫连喣的话字字铿锵,听在太后耳中,却头疼不已。

  知子莫若母!

  皇上既是铁了心要如此做,太后知道如果赫连喣去找皇上理论,到头来只怕此事不会善了。

  “过去一别五年,今日你能回京,哀家甚感欣慰,如今哀家身子大不如前,怕是再等不得五年。”

  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正确选择,语重心长的说出这番话,太后转身看着端木暄。

  早已再次垂首,伸出手来,等到太后将手搭在自己手上,端木暄恭身送太后回寝殿歇息。

  ……

  寝殿之内,太后端坐玉榻之上,端木暄跪在榻前,正为其捶腿。

  “想不到皇上竟不顾哀家的意思一意孤行,到头来却苦了你……孩子,今日之事,实非哀家所愿啊!”眉目纠结,太后声中满是慈祥和对端木暄的惋惜。

  如今在气头上的不只昶王,还有当今皇上,太后知道,既是方才皇上连她都顶撞了,合着此事便再无回转之地。

  捶着腿的手微顿,端木暄仍是低垂着头:“今日之事怨不得太后娘娘,是奴婢跟太后娘娘缘浅。”

  嘴角微弯,她能做的只是苦笑。

  今日侍寝,日后再嫁他,皇上根本就是在给他带绿帽子。

  没想到,身为一国之君,皇上也如此小气。竟会借着这个机会,一箭双雕,既收拾了不听话的她,还羞辱了昶王。

  昶王……

  她想过无数次与他相见时的情景,却从未想过再见时她却成了别人羞辱他的棋子。

  虽然今日她被牵扯到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有些无辜,不过她的结局早已注定。

  他,必不会喜她!

  牵起端木暄的手,太后叹道:“你可知哀家这几年来为何对你如此上心?”

  被太后牵着的手一颤,端木暄臻首轻摇:“奴婢不知!”

  女人心,海底针。

  宫中女人的心思比针沉的更深,更何苦是太后的心思。

  “哀家本欲扶你来坐昶王正妃之位!”

  端木暄抬头,眸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长叹口气,太后慢道:“自逍遥候带你入宫,哀家见你第一眼便觉与你有缘,后来相处下来,你聪明大气,不失稳重,哀家便想着要让你做哀家的儿媳。”

  看着端木暄的眼神变得浑浊,遥想当年,太后不禁又在心中暗暗一叹。

  事与愿违!

  错事已然铸成,她的谋划,如今因皇上胡乱一搅全盘皆乱,她本不打算告诉眼前这个女子这些的。

  眼中的震惊缓缓化去,睨着太后,端木暄嘴角的笑更加苦涩:“承蒙太后抬爱,看得起奴婢。”

  如今,她最后的归宿还会是昶王府,不同的是,在这之前,她先是皇上新立的皇后,然后从皇后到废后,最后才能当上昶王的王妃!

  一样的结果,其中却多出太多曲折。

  这该就是天意弄人吧!

  离开太后寝殿,再次回到大殿时,大殿里早已不见赫连喣的身影。

  他到底还是回王府了。

  没能让他如愿娶到心仪女子,端木暄的心中稍稍有些失落。

  坐在椅子上,想到今夜便要侍寝,她平淡的面容上眉头紧锁,郁郁而不得舒。原本与她一起服侍太后的宫女,再见她时,皆都神情复杂,一脸谨慎,小心翼翼的福身行礼。

  无论起因如何,不管愿与不愿,她如今都是皇上新立的皇后。

  屋外,樱花飞舞,粉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潇然起身,缓缓步出大殿,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端木暄水眸微眯。

  葱白纤手盈盈扬起,看着落于手中的粉色花瓣,端木暄凑到鼻息间轻嗅着,而后苦涩一叹:“落樱缤纷,虽只留片刻馨香,却可自由飞翔!”

  它们,比她要好!

  比她自由!

  “若是你想,我带你出宫。”

  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悠然转身,端木暄望进姬无忧温润明亮的双眸之中。

  姬无忧的容颜,本就无懈可击,此刻立身落樱之中,更添几分妖娆。

  只可惜……

  此刻与之对立之人,却容姿平庸。

  望着他嘴角噙着的笑,端木暄的心动了动,心中暖流划过,似是被他感染,她的嘴角,竟也微微扬起。

  “若你想离开,我带你出宫。”

  伴落樱而来,姬无忧温和的再次重复道。

  “侯爷要带暄儿出宫?”

  嘴角的笑,更深了些,五年来以来,端木暄看着立于身前的姬无忧,第一次没有低头。

  凝着她嘴角的笑意,姬无忧更是如沐春风的一笑。

  伸手弹落她肩胛处的一片花瓣,他悠然说道:“皇上今日之举实有迁怒于你之嫌,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不过你是本侯爷带进宫的,自然没有为此毁了一生的道理。”

  昶王本就与皇上不睦,如今端木暄被立而后废,不难想像,若她再嫁入昶王府,赫连煦又该如何嫌弃于她。

  听姬无忧如此言语,回想起那日大雨之中他给予自己的温暖,端木暄只觉丝丝暖意泌心田。

  静静的,她福下身来,“暄儿谢过侯爷了。”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当的起这个谢字!

  姬无忧回以一笑,如女子般修长洁白的手伸到端木暄面前,他温柔的道:“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眸光落在他的手上,端木暄摇了摇头:“侯爷的好意暄儿心领了,不过暄儿不能跟侯爷离宫。”

  眉头微蹙,姬无忧温润的眸光微敛。

  “如今皇上立我为后,虽无册封大典,却是金口玉言。你若此刻带我出宫,便是拐带皇后,他必会惹怒于他……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看着眼前对自己伸出手的男子,端木暄心中感激莫名,不过她不想让他因救了自己,而受到牵连。

  眼睑微垂,睇着端木暄还算得上清秀的面庞,“只要你肯伸出手,我便带你走!”冷魅一笑,姬无忧讪讪道:“皇上若要发火径自让他发去,本侯爷无惧!”

  眼底漾着一缕笑意,端木暄再次臻首轻摇:“暄儿自知命薄,不想连累侯爷,今日之事,我不会与第三人提起。”

  拐带皇上后妃,那可是重罪中的重罪!

  不远处,内侍太监庞海带着几个宫人一路走来。

  转过身来,看着已然来到神情的庞海,姬无忧笑问道:“庞大总管所为何来?”

  对他恭了恭身,拂尘一甩,庞海对端木暄行礼,后又对姬无忧恭了恭身。

  一礼毕,他身后的宫人们皆都福身行礼:“奴婢们特来伺候皇后娘娘沐浴更衣。”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赫连飏说过,今夜,她当侍寝!

  是夜,翌庭宫。

  并未选择宫人们备好的寝裙,端木暄青丝寂然,身着一袭暖黄色雪纺裙装,步履轻盈的步入恩泽殿。

  今夜,她要奉旨侍寝。

  这于世间万千女子来说,堪当梦寐以求四字,但她一路走来,始终眸华低敛,从未抬头。

  殿内,芙蓉帐内绯色妖娆。

  龙榻之上,两条****的身躯火热交缠。

  她该庆幸皇上迁怒她的方式如此特别,竟是封她为后,这才使她得以穿衣近殿。

  如若换做是美人身份,只怕此刻早已寸缕不着,被人裹起送入殿内。

  庆幸,只是于她。

  是的,她庆幸此刻自己是身着衣缕的。

  所以在看到方才那幕香艳的春宫戏码时才不至于太过——无地自容!

  此刻,宫中无人不知,她只一夜为后,明日便将成为大楚后宫里的第一废后。

  只是,她只想平静而活……

  难道这都有错么?

  手中,紧紧攥着的,是那块墨绿色的玉佩。

  忆起玉佩的主人,脑海中闪现今日在初霞殿中昶王的冷酷嘲笑,端木暄攥着玉佩的手更用力了些。

  芙蓉帐内静窒许久,端木暄知道皇上在看她,紧握着的手松了下,她施施然行礼:“暄儿参见皇上!”

  对他,自始至终,她都未曾想过要自称臣妾!

  慵懒的横卧榻上,看着龙榻前敛眸而立的女子,赫连飏轻浮的捏了把身侧光裸的美人:“皇后既然到了,一起来玩儿如何?”随着他的动作,枕边如花似玉的美人嘤咛一声,娇羞不已。

  看都不看身边之人,他倾身靠外,探手一抓,握住端木暄的皓腕,随即,用力一扯,只见端木暄一个踉跄,整个人被他带入怀中。

  注意到她,是两年前的事情,在这两年里,他想方设法讨太后欢心,却总是不得其法,倒是她做的不错。不过只是不错,她却并不为他所用!

  她的底细早已清查,不过是个小小县丞的女儿。

  今日,他要让她知道,他是君上,是天,世间女子皆要为他所倾倒。

  他要让她知道,与他的嫔妃相比,她差的太远!

  呼吸起伏不定!

  她,仍是眼睑低垂!

  眸华一闪,丹凤眼微眯,赫连飏伸手攫住她的下颔,用力抬起,让她直视自己。

  明眸粲然,静静凝视着赫连飏,见他倾身上前,端木暄反射性往后仰头,却不期直接被他压在龙榻之上。

  浓郁的麝香味弥散开来,感觉到他整个人压在身上,端木暄微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不管过去几年如何自持,毕竟,她还未经人事。

  “原来你也有怕是时候,不过你放心,朕会轻轻的……虽然姿容稍欠,不过抱起来感觉尚好。”满意的捕捉到她眼里的那丝惊慌,嘴角邪佞一扬,赫连飏整个身子压下,伸手扯住端木暄的襟带!

  看着赫连飏近在眼前的俊脸,瞥见他嘴角那抹促狭的笑意,端木暄心下微沉。

  赫连飏的手只要轻轻一扯,端木暄胸前的裙衫便会大开!

  “暄儿平庸无奇,比之这恩泽殿的宫婢都不及,皇上真的稀罕暄儿的身子么?”

  深吸口气,眼中惊慌褪去,端木暄毫不避讳的望进赫连飏琥珀色的双眼之中。

  大楚后宫之中,美艳女子比比皆是,与此刻龙榻上横陈的美人相比,端木暄的容貌可谓平庸至极!

  他真的稀罕她的身子么?

  他当然不稀罕!

  凝着她复又平淡的眸子,他眼中慵懒尽去,平添几抹阴鹜之色!

  即便此刻,她也只是稍显惊慌,不可讳言,他恼极了她如此镇定的模样!

  他是一国之君,试问有哪个女子见到他不是使劲浑身解数想要他流连忘返?

  可她,偏偏不是!

  见他如此,端木暄心下更定了几分!

  太后给她的这张脸有多平凡她并非不知,岂能入的了赫连飏阅美无数的法眼?!

  微动了动被赫连飏压着的身子,见他并未再倾身压下,端木暄有些狼狈的自龙榻上起身,轻拢衣裙,她后退两步,福身跪地:“暄儿愿为皇上细作,蛰伏昶王府中,为皇上分忧!”

  既然入昶王府已成定局,她能做的只是保全自己的身子,给自己留下一分尊严!无关乎外人如何道之,只要她日后在嫁入王府,面对那人之时,心中无愧即可。

  见端木暄若此,赫连飏整个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撑在龙榻上,嘴边浮现一抹哂笑!

  “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丝毫不掩嘲笑,赫连飏眼底变幻莫测,睨着她道:“朕以前让你做的时候你不做,这会儿怎么就肯了?”

  臻首微抬,端木暄眼睑微敛,不曾看他:“自知平庸,过去暄儿只想长奉太后殿前,从未想过要为谁而活。但今时不同往日,暄儿碍了皇上的眼,惹了皇上不快,这才使得皇上如此对待暄儿。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依暄儿的品貌,端不得皇妃之位,更逞论是皇后之位……甚至于连皇上身边品第最低的才人也比不上!”

  此刻,端木暄将姿态放到最低……

  她的命,是全家人的命换来的,于别人或许如草芥,但她却视之甚重!

  活着,是她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她从未想过要以死来保名节,但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被他肆意糟蹋!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披上外袍,自龙榻上起身,赫连飏来到近前,缓缓蹲下身来,双眸凛冽的盯着端木暄低敛的眼帘,似是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

  “暄儿认命,但不认输!”眼帘轻抬,再一次无丝毫避让的望进赫连飏的双眸中,端木暄平静说道:“暄儿姿色平常,若为皇上后妃,明日便是弃之敝履,但暄儿若为细作,定会是皇上身边最好的细作!”

  “最好的细作……”

  唇瓣扬起一抹颇为玩味的弧度,赫连飏缓缓起身,转身看向龙榻上正明眸善睐对自己笑着的美人儿。

  许久之后,他闭了闭眼,抬手对端木暄唯一挥手!

  眸光一闪,知他是认同了自己的话,端木暄不动声色的起身,转身便向外走去。

  “等等!”

  闭上的眼缓缓睁开,赫连飏转身看向端木暄,眉头轻轻蹙着:“明日之后,你便是朕的废后,再嫁入昶王府,即便你是昶王府的正妃,也必定受人冷眼。”

  转过身来,端木暄再次垂首:“暄儿明白!”

  眉头蹙的更深了些,赫连飏冷哂:“你宁可去受人冷眼,也不想做朕的妃子?”

  听他的语气,好似她在嫌弃他一样!

  若此刻她说是,他必会雷霆震怒,若她说不是,则今日又要侍寝。

  心下微怔,端木暄思忖连连,寻思着该如何说的圆滑,才不至于惹怒赫连飏!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思忖许久,端木暄莞尔笑着:“暄儿没有过人姿容,做皇上身边的女人,定比不过各宫的娘娘。道是先天不足,后天补齐,暄儿脑袋还算灵光,若做细作,定可为皇上分忧。”

  她如此回答,他该满意了吧!

  果然,赫连飏凝着她的眸底幽深一片,眸光中竟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面容明明平凡至极,在他面前的表现,却比后宫那些妃嫔来的更为大度。

  “朕但愿你不管到哪里都如此不卑不吭!”

  再次转过身去,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些:“嫁入昶王府后你身份尴尬,处境堪忧,但朕不会帮你。你说自己儿个脑袋还算灵光,这些事情自己去摆平。”

  “喏!”

  翩翩福身,整了整衣裙,将一缕不听话的青丝拂回胸前,端木暄转身步出大殿。

  身后,女子娇喘的声音再起。

  没人看见,此刻她的嘴角与他一样,是高高扬起的。

  何以百炼钢,终成绕指柔?

  只因钢遇钢则断,遇柔则更柔!

  有的时候,服软认输,到最后不一定便真的是输!

  直到若干年后,皇城门楼前惊鸿一瞥,他才知自己那日竟输的彻底!

  ……

  回到初霞殿时,早已是三更时分,见她下辇,平日跟在她身侧的翠竹连忙迎上前去:“姐……”眼中氤氲浮动,翠竹福下身子:“恭迎皇后娘娘!”

  皇上的旨意如今宫中无人不晓,今日端木暄侍寝之后,便会被废黜。

  一个女子失去了名节,却还要嫁给昶王……

  端木暄所经历的这一切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翠竹想都不敢想。

  “别哭!”纤弱的手指抚过翠竹的眼角的泪珠,将之扶起,端木暄心有疲倦的颦着眉头:“我乏了!”

  睁大眼睛把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翠竹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我去给姐姐准备香汤。”

  “好!”

  嘴角噙着浅笑,端木暄跟翠竹一起回到住处。

  褪去一身裙衫,十分慵懒的仰靠在浴桶之内,低眸凝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茉莉花瓣,端木暄闭了闭眼,掬起一汪热水撩上脸庞。

  热气蒸腾,浑身说不出的舒泰,可闭上眼,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却又一幕幕如潮水般涌来。

  他,今生非纳兰煙儿不娶!

  忆起他看向自己时嘴角那抹冷冷的嘲讽之意,端木暄的心竟有隐隐刺痛起来。

  原来,五年不见,并不减他在她心中分毫。

  那时,他对她笑时若春风,拂杨柳,暖人心。

  可,如今再见呢?

  是的,她会嫁他,只怕到时以他对自己的鄙夷,不会如今日对皇上时,让她这般容易脱身。

  神思恍惚之间,仿佛听到有步履声传来,她已然让翠竹歇下,那此刻所来之人是谁?

  围纱轻晃,端木暄抬手抄起边上裙衫遮身,不及穿上,她整个身子没入水中,启齿轻问:“谁?!”

  “奴婢迎霜,见过皇后娘娘。”

  人至,一身宫女打扮的女子进入屋内,对端木暄的窘状丝毫不以为意,她微微福身一礼。

  “迎霜?”

  眉头微颦,见是女子,端木暄微微松了口气,却仍是疑问出声。

  眼前唤作迎霜的女子虽低垂着头,却不难猜出其样貌清秀,可她过去在宫中却从未见过。不过迎霜既是进来便施礼,合着便该是有出处的。

  好在,她平日都是单独净面的,所以,此刻脸上仍然带着面具。

  “是!”低垂着头,迎霜回道:“奴婢是皇上的人!”

  不是皇上派来的,而是皇上的人!

  仔细睇着站在眼前的迎霜,端木暄心下微转,眼神中透着了然和无奈。

  这女子,对赫连飏忠心耿耿,该是赫连飏的心腹!

  握在手里的衣衫早已浸湿,倏然松开,任其飘在花瓣中,端木暄藕臂轻扬,再次掬水于身上:“不知迎霜姑娘这会儿子所为何来?”

  抬眼睨着端木暄,眼中透出几分轻蔑,迎霜回道:“皇上让奴婢日后跟在娘娘身边伺候。”

  在她眼里,端木暄是皇上身边姿色最差的女人!

  端木暄微愣,随即笑了笑,心中却是冷哂。

  迎霜眼里的轻视显而易见,跟在她身边伺候?这话说的也心不甘情不愿的。

  看来,赫连飏还是不信她会为他所用,这才在她身边再安排下眼线。

  其实,不可讳言!

  他不信她!

  是对的……

  起身,出浴!

  自边上屏风上撤下一袭薄衫笼披身上,端木暄捋着湿濡的长发向外走去。

  跟着她的脚步向外走着,在端木暄坐在梳妆台前时,迎霜已然上前拿起边上的干巾帕,仔细的给她拭着湿发:“皇上有命,让皇后娘娘明日一早到翌庭宫去觐见!”

  又去?

  刚刚拿起玉篦的手微顿,在镜中抬头,对上迎霜的半眯的眸子。

  端木暄想问赫连飏又有何事,不过想到君心难测,而迎霜也未必会回她,她便颦了下眉,不再多问。

  “皇后娘娘要就寝么?”

  见端木暄往床榻走去,迎霜并未上前伺候,只是冷冷问道。

  “我没有起夜的习惯,你也早些歇着去吧!”淡淡的,睨了迎霜一眼,端木暄轻笑了下,叹道:“今日之后我便是皇上的废后,你不必再尊我为皇后。”

  静看着端木暄掀被上榻,迎霜的眉心不禁微颦一下。

  她没想到,此刻,端木暄竟还能笑的出来!

  盖好被子,转头见迎霜正对着自己发怔,端木暄再次轻笑一声:“日后你在我身边的时候还长,如若不嫌,唤我做暄儿即可。”

  闻言,迎霜的眉头蹙的更深了些。

  看她的样子,今夜是不打算上床歇着了。

  唇角的笑微微透着苦涩,端木暄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只轻轻瞌上双眼。

  今日她见到了自己寻找多年的那个人,又阴差阳错的被皇上报复了一把,一整天折腾下来,她身子累了,心更是乏了,这会儿总该好好歇歇了。

  至于明日一早到翌庭宫觐见之事,且待明日再去苦恼吧……

  翌日一早,不待给太后娘娘请安,端木暄便被迎霜带至翌庭宫里内。

  大殿之中,今日拢着端木暄最喜欢的寒梅香,悠远,清冷,却透着些许惊艳。

  此刻,赫连飏一身明黄色龙袍在身,头上仍是带着通天冠的,由此可见,他才刚刚下了早朝

  高坐大殿之上,他昂扬身形尽现。眸华地闪,他饶有兴致的细细打量着下方垂首而立的端木暄。

  “暄儿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轻柔声起,端木暄双手交握于侧,对着上位之人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她知他在睇着她,不过这又如何?

  此时的她,早已换回平日衣衫,素白色的裙衫上,绣领和袖口之上镌着粉色荷花,与其她宫女并无不同。

  她是个扔到女人堆里不容易再被找到的女子。

  在姿色上,实在是差强人意!

  许久之后,心下做出如此评断,赫连飏淡淡道:“平身!”

  “谢皇上!”

  缓缓起身,端木暄依然眸华低垂。

  赫连飏给她的感觉总是捉摸不定的,今日是他要见她,她能做的便是乖乖等着吩咐。

  见她淡定依旧,赫连飏冷漠的声音又起:“抬起头来!”

  “是!”

  端木暄缓缓抬头,干净的面庞平静无波。

  俊眉微敛,半眯着眼凝视着端木暄,赫连飏冷道:“你一点都不为日后在昶王府中的生活而感到忧虑?”

  昨夜她的反应,迎霜早已告知于他。

  废后为妃!

  她便等于是二嫁!

  若是平常女子,在他宣纸之时只怕就会哭的死去活来了,可她偏偏不哭不闹,当着他的面谢恩不说,竟然私底下该吃的吃,该睡的睡!

  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自登基以来,只要是他定下的事情,便没有回转余地。

  借着让她侍寝来羞辱赫连煦亦是如此!

  可,昨日在她离开恩泽殿后许久,他才恍觉自己被她给绕了进去。

  宁为细作也不做他的女人!

  这就是她最终的选择!

  身为九五之尊,甚少有事能引起他的兴趣,不过他却十分好奇,这个连他都不想巴结的女子,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到了昶王府里,她又会以何自持?

  “暄儿当然忧虑!”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端木暄的眸光与赫连飏的眸光在空中有片刻交汇,眉心一颦,她轻声说道:“不过换个角度想,皇上这么做,倒也并非全无益处!”

  闻言,赫连飏轻哦一声。

  琥珀色的眸底光华闪过,他薄唇轻启:“朕倒想听听你所说的益处在哪里!”

  人人都有好奇心,皇上也不例外。

  “皇上对暄儿如此,世人都会以为定时暄儿逆了您的意思,如此一来,初时,也许昶王会觉得暄儿不洁,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嘴角扬起一抹浅显的弧度,端木暄继续道:“做不来昶王的妃子,也许暄儿还能跟他一起同仇敌忾!”

  端木暄的话,刚刚说完,便见庞海自殿外而来。

  “同仇敌忾?!”

  赫连飏悠悠启唇,饶是这四个字,这另外一种可能,他就该要了她的脑袋,可她说话的语气,却使得他不但不怒,反倒唇角微弯。

  侧睇庞海一眼,他眉梢轻耸。

  庞海会意,微恭着身子禀道:“启禀皇上,纳兰小姐到了。”

  纳兰小姐!

  听到庞海的话,端木暄交握的手倏地握紧。

  庞海口中的纳兰小姐,自然便是兵部侍郎之女——纳兰煙儿!

  听说纳兰煙儿到了,赫连飏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暖意,随着他一声轻传,庞海转过身去,高声唱道:“传纳兰煙儿觐见!”

  须臾,纳兰煙儿入殿。

  微侧过身,放眼望去,端木暄只觉眼前一片朦胧。

  过去,她曾在太后口中听到过纳兰煙儿的名字,自然知道她与昶王之间的关系。

  她不知的,只是他的身份!

  那个让皇上和他竞相争夺的女子,此刻着了一身浅紫色的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乌黑的秀发绾成落樱髻,髻上不见珠钗,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淡雅。

  她,许也是不好脂粉之人,今日即便见驾,也只是略施薄粉。

  但即便如此,却无损她倾城姿容

  静静的,凝睇着纳兰煙儿,心下思绪转动,端木暄竟短暂失神。

  再回神,纳兰煙儿已然行礼,却见赫连飏自殿上起身,竟亲自伸手欲要相扶。

  “煙儿谢皇上。”

  唇畔含笑,纳兰煙儿眸华轻抬,望着赫连飏的眼神如水温煦。

  “煙儿何需跟朕如此客气!”

  第一次,端木暄见赫连飏不带阴鹜的笑着。

  语气,也不再漠然。

  纳兰煙儿并未多言,只将手轻放赫连飏手中,由她扶着悠悠起身。

  俊眸微挑,赫连飏的嘴角泄出一抹笑意。

  郎有情,妾有意。

  牵着纳兰煙儿的手,二人相偕向里,终是消失在连接恩泽殿的半挂流苏帘后。

  自纳兰煙儿进殿之后,赫连飏便未在看过端木暄一眼,直到进入恩泽殿里,也不曾再有任何交代。

  恩泽殿内,不时传出赫连飏爽朗的笑声,其间偶有纳兰煙儿的娇笑,见他们二人若此,端木暄唇角微抿,心下亦透着丝丝微凉。

  昨日在初霞殿中,赫连煦的话言犹在耳。

  他说他跟纳兰煙儿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起她的心意时亦是信心满满,可如今看来,一切并不尽然!

  五年!

  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在过去五年里,她失去了家人,此刻变成另外一个自己。

  而他呢?

  五年来他远走关外,这期间纳兰煙儿是如何过的,时过境迁,她心意可有变化,他又怎尽而得知?

  方才,纳兰煙儿和赫连飏相视而笑,情意绵绵。

  她想,若那个人看到他们若此,却不知是如何反应。

  赫连飏与她的对话,只说了一半,并未让她离去。

  立身大殿中,腹诽之间,端木暄看着庞海进入恩泽殿内,片刻后又见他出得殿来,向着自己走来。

  手中端着圣旨,庞海对端木暄轻声说道:“皇上有旨,命奴才三日内送暄儿姑娘出宫,还请暄儿姑娘回初霞宫收拾细软。”

  出宫便意味着要去昶王府邸。

  庞海手上的明黄卷轴,是赐婚她与赫连煦的圣旨。

  此刻,他已不再尊她为皇后,想来赫连飏昨日说的此旨择日待发,择地,便该是今日!

  “有劳庞总管了!”

  端木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绚烂,妖冶……

  五年前,初入宫闱,她便孑然一身。

  此刻,再出宫,自然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收拾的。

  不过皇上既给出三日期限,那她便再可在宫中多留三日。

  只是,在这宫中,任佳丽三千,锦衣玉食,却好似并没有太多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两旁,五彩花卉竞相争艳,端木暄却无心欣赏。

  离了翌庭宫许久,她的脑海中依然不时浮现纳兰煙儿与赫连飏眉目传情的一幕。

  从外表来看,纳兰煙儿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只是她的柔情之中,如那裙上梅花一般,透着些许冷峻和对时事的审度。想来今日她既单独进得宫来,那在终身大事上,便已然有了决断。

  只是,俊美如他,能否左右她的心意呢?

  一瞬间,端木暄仿佛看到了赫连煦为情所伤的样子……

  赫连煦,纳兰煙儿,赫连飏,还有——她!

  想到这其中剪不断理坏了的感情纠葛,端木暄步履轻移,不禁摇头一叹!

  看来,她该收拾的,是自己的心情。

  庞海留守翌庭宫,身后,自她出翌庭宫,迎霜便亦步亦趋的跟着,从不曾怠慢一步。

  倏然转身,害的迎霜连忙止步。

  见她眼中隐不住的恼意,端木暄微哂道:“如今我已成废后,迎霜姑娘可还要跟在我身边?”

  “跟在姑娘身边,是皇上的意思。”

  将原来对端木暄的称谓从娘娘改做姑娘,迎霜只如此回道。

  想来,她是定会跟着自己同去昶王府的。

  抬眸凝着迎霜,端木暄轻轻点头:“三日后,我便会奉旨嫁入王府,到时迎霜姑娘相随便是,如今我的身份跟迎霜姑娘没差别,还请姑娘容我这最后三日清静。”

  说完话,她对迎霜微微欠身。

  此刻,她的语气淡淡的,却似又包含一切,冷淡中透着不可置疑。

  既是无力改变,她能做的便是活着。

  心知一入昶王府,定会备受白眼冷待,她此刻只想给自己要回这最后三日清闲。

  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

  这是过去迎霜对端木暄的唯一认知!

  但此时,她竟对着她欠身?

  “三日后,奴婢会随庞总管一起去见姑娘!”

  微蹙了蹙眉头,凝睇着端木暄,半晌儿之后,迎霜略一思忖,最后点了点头。

  她,其实也是个性情女子!

  目送迎霜远去,端木暄的心底暗赞一声,便苦笑着转身往初霞宫方向回返。

  初霞宫外,翠竹早已等候多时。

  见翠竹上前,端木暄的嘴角总算溢出些许笑意:“这个时辰不在里面伺候,可是太后娘娘歇下了?”每日早膳过后,太后都有睡回笼觉的习惯。

  挽起端木暄柔弱的手臂,翠竹轻摇臻首:“是太后娘娘命我来这里等着姐姐回来的。”

  “太后?”

  黛眉轻挑,端木暄面露狐疑之色。

  翠竹点头:“今儿一早庞总管差人来过,呃……太后娘娘在里面等着姐姐。”

  只此一言,端木暄便心中了然。

  “走吧!”

  唇瓣微抿,她抬步向着殿内走去。

  在宫里,消息传的飞快。

  此刻她才刚回来,初霞宫里,便已然得了她三日后离宫的消息!

  太后的寝殿之内,并非只有太后一人,逍遥候姬无忧也在。

  此刻,他如以往一般,正无比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吃茶。今日的他,看上去慵懒至极,与昨日要带她走时判若两人。

  “暄儿给太后请安!”

  恭敬的对太后行礼,待太后说了起,端木暄从容起身,后对姬无忧又微福了福身。

  嘴角溢着轻笑,姬无忧只轻轻点头,好似昨日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对于她昨夜侍寝一事只字不提,太后开口只问以后:“方才庞海差人传了消息过来,道是皇上三日后便要将你嫁给煦儿!在出宫之前,你可还有未了心愿?”

  未了心愿?

  她进宫之时只为寻他而来,如今她即将嫁入昶王府,她要嫁的的那个人,便是几年来所寻之人,无论其中有多少曲折,合着她该是遂了自己的心意,哪里还有其他心愿?

  “回太后,暄儿只愿离宫之后太后长乐无极,并无其他心愿!”

  淡淡的,端木暄眼观鼻,鼻观心的回着太后的话。

  静静凝睇端木暄片刻,太后对她招了招手:“暄儿,你过来。”

  “是!”

  端木暄依言上前。

  亲昵的拉起端木暄的手,太后叹道:“哀家知道,此事于你太过委屈,可……自登基之后,皇上便不再听哀家的,此事更是负气以为哀家只偏向煦儿,若哀家再去规劝,是怕结果更是适得其反!”

  悠悠叹了口气,太后拉着端木暄的手更用力了些。

  端木暄轻叹:“太后无需自责,能够嫁入昶王府,是暄儿的福气!”

  不经意的,随着端木暄此言一出,边上正在煮茶的姬无忧竟是一顿!

  但是很快,他便又恢复常态。

  “翠竹!”

  太后喊了声翠竹,只见翠竹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寝殿。

  只片刻,翠竹复又进殿,在她手里捧着一只精美的雕花匣子。

  “哀家知你娘家无人,既是要出嫁,这嫁妆自然该是由哀家来准备的。”

  应着太后的话,翠竹走上前来,将雕花匣子打开,珠光宝气闪烁,匣子里珠钗手饰应有尽有,皆是上上之品!

  “这……”

  抬眸,望入太后平静的双眸之中,端木暄小嘴微翕。

  过去几年,太后没少赏赐她,金银珠宝于她来说只是身外之物。

  其实,太后本不必如此!

  “哀家给你,你拿着便是。”喟叹一声,太后睨了眼翠竹,又道:“翠竹丫头自进宫便跟在你身边,你若出宫,便连她一并带了去。”

  这,倒是她想要的。

  嘴角轻扬,手仍是被太后拉着,端木暄轻轻福身:“暄儿谢太后厚爱。”

  她素来与翠竹聊得来,若翠竹与她同往,到时即便赫连煦不喜于她,她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抬起将雕花匣子夹层里的小抽屉打开,太后从中取出一块墨绿色的玉佩,轻喟着递给端木暄:“这个……哀家本就是要留给儿媳的,今日,也一并给了你。”

  那玉佩,通体墨绿,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但,更重要的是,玉佩之上所雕图案,竟是龙衔凤珠!

  殿内,端木暄和姬无忧的目光,皆都停留在太后手中。

  太后手上的玉佩,通体晶莹剔透,泛着墨绿光泽,更重要的是,其上镌刻的图案竟是龙衔凤珠!

  凤衔龙珠,龙衔凤珠。

  一样的大小,一样的色泽,一样的玉石材质……

  想来,这块玉佩和她身上的那块玉佩,该是一对的。

  “暄儿谢太后赏!”

  并未多做推辞,轻轻的,端木暄接过太后递来的玉佩。

  玉佩在手,透着丝丝清凉,她的心底却溢出一丝淡淡哀愁。

  世事无常!

  有谁知道,这两块玉佩,此刻竟都落到她的手里?

  由端木暄扶着坐下身来,太后遥想当年,喟叹说道:“这玉佩本是一对的,乃是当年先帝赐予哀家的,另一块在煦儿手上。”

  暗道一声果然,端木暄微抿着唇点了点头。

  “哀家希望日后你跟煦儿……”

  “唉呀!”不等太后把话说完,一声叹息传来,从方才便在旁边安静煮茶的姬无忧出声道:“无论本侯爷花费多少心力,煮出来的茶怎就跟暄儿煮的不是一个味道呢?”

  边上,煮了半天茶的姬无忧手持茶杯,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见他如此模样,太后竟被逗得扑哧一笑:“你哪里是煮茶的那块料!”

  不禁莞尔,端木暄上前,抬手接过姬无忧手里的茶杯,凑近鼻息轻嗅了嗅,她摇了摇头:“侯爷煮茶的时辰长了,水温不对。”

  她其实想说的是,可惜了茶壶里的上好茶叶。

  明眸剪水,抬眸瞥着姬无忧,她将里面的茶水倒掉,动作熟练的复又煮起茶来。

  温水,洗杯,放叶,冲茶……

  在端木暄煮茶的时候,太后一直凝睇着她的侧脸。

  一眨眼,五年已过。

  当年那个懵懂的小丫头已不复在,如今的端木暄沉稳,淡定,深得她心。

  在她看来,端木暄是最适合昶王王妃之位的女子,只可惜……想到过去种种,太后不禁在心中暗暗一叹!

  片刻,把重新煮好的茶水斟满两杯,端木暄将其中一杯恭敬的奉给太后,“太后,请用茶!”

  微微颔首,仍是睇着端木暄,太后伸手接过茶杯,随后轻啜一口,幽幽叹道:“哀家日后怕是喝不到暄儿煮的茶了。”

  “暄儿只是嫁入昶王府,并非不会再入宫来,日后定会再有机会侍奉您的。”宽慰太后一句,端木暄将另外一杯茶递给了久候多时的姬无忧:“侯爷请!”

  “你只提再入宫,却不说逍遥侯府,看样子若日后想要吃茶,本侯还要多跑几趟昶王府啊!”欣然伸手接过,姬无忧把杯盏凑到鼻息间嗅了嗅,而后对她绽放出一抹灿烂笑容。

  “恭迎侯爷过府吃茶!”

  难得调笑着,端木暄竟对姬无忧轻福了福身子。

  “我会去的!”

  声音轻飘,好似说给端木暄听的,又好似说给自己听的,几不可见的,姬无忧眼中闪过一抹晦涩,仰头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神色如常,端木暄只眸华轻闪。

  姬无忧话里蕴着浓浓的失落,端木暄怎会听不出?

  自那一****将她救起,便时不时会进宫寻她开心,在她被皇上立而后废之时,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伸出双手。

  虽平日他放荡不羁,总摆出一副亟待阅尽天下美色的样子,但,她从不怀疑他对她的心。

  那种感觉淡淡的,不浓烈,却弥香悠长。

  可即便如此,又当如何?

  在波谲云诡的皇宫之中居安五年,在过去五年里,她看过太多生命逝去,幸有太后庇护,也学会了太多太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生存之道。

  三日后,她便要奉旨嫁入昶王府。

  到那时,她的身份便是赫连煦的王妃,无论得宠与否,她都将是他的女人。

  若在此关头,她对姬无忧在感情上有任何回应,那便是对他,也是对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任!

  ……

  端木暄回到住处的时候,庞海带着几个小太监在屋里已然等候多时。

  眉心微颦,端木暄缓步上前:“庞总管何时到的?”

  既是他这会儿在她这里,那纳兰煙儿,想必是离宫了吧!

  “奴才刚到片刻而已。”庞海笑着,一甩拂尘,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纷纷端着东西上前:“这些东西都是姑娘三日后要穿戴的,奴才这会儿送来,三日后还请姑娘早些起身装扮,大约辰时许,奴才便过来接姑娘出宫。”

  此刻,几个小太监手里端着的,是大红色的喜服,还有大楚女子出阁时需佩戴的凤冠霞帔。

  “劳烦庞总管费心了。”

  视线只略一扫过,端木暄轻点了点头,示意翠竹将小太监们端来的喜服和凤冠霞帔接过。

  含笑看着小太监们将东西放好,庞海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奴才就先行回去复命了。”

  “庞总管慢走!”

  微福了福身,端木暄目送庞海一行人出去。

  “姐姐,这喜服好漂亮!”

  赞叹声起,翠竹轻手抚摸着桌上的大红喜服,心中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穿上。

  毕竟,披上嫁衣是每个女子都会憧憬的。

  转过身来,看着桌上摆放的凤冠霞帔,端木暄不禁心中黯然。

  穿上这些,未必就能没得了她。

  是夜,用过晚膳,端木暄便早早让翠竹歇下。

  将门关好,落栓。

  她转身行至梳妆台前。

  菱花铜镜中,她的容颜平淡无奇。

  轻喟一声,坐于台前,自小屉里取出药水,将药水均匀的涂抹于脸上,她缓缓揭下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

  大红色喜服穿于身上,凤冠霞帔尽齐,再次立身于菱花铜镜前,她已然换了一副容颜。

  此时的她,虽未施脂粉,却已是倾城国色!

  纳兰煙儿固然很美,但……她的美,却更多几分清丽!

  秋眸剪水,眸光晶莹。

  凝视镜中自己,端木暄轻喃软语道:“爹!娘!还有哥哥……九泉之下,你们看到披上嫁裳的惜儿了么?”

  自入宫那日起,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披上嫁裳。

  泪,顺着眼角滑落。

  一滴,两滴,三滴……

  仰起头,端木暄琼鼻深吸。

  她要出阁了,嫁的,是那年她救的那个人。

  三日,转瞬即过。

  这一日,恰似端木暄的心情,天空沉闷,阴凉,雨丝随着微风飘飘洒洒。

  挽青丝,双环结。

  一身大红色喜服,将端木暄平凡的面容衬出一抹艳色。

  身后,翠竹早已端起凤冠霞帔等候多时。

  进得屋内,见端木暄衣衫齐整,太后对翠竹微微抬手。

  亲自上前,太后先将霞帔给端木暄披上,然后才将凤冠接过,继而与她戴好。

  双手交握转身,见身后之人竟是太后,端木暄瞳孔微缩,忙福身便要行礼。

  忙将之扶起,太后慈爱说道:“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只行跪拜天地之礼,哀家这里免了便是。”

  “喏!”

  乖顺的点了点头,端木暄对太后轻轻一笑。

  屋外,庞海和迎霜相形而立。

  辰时许,庞海入内,“启禀太后娘娘,辰时到了,奴才送暄儿姑娘出宫。”

  “去吧!”太后轻轻颔首,看向端木暄,脸上不舍之意明显:“莫要误了吉时!”

  轻点了点头,端木暄向前几步,悠然转身,她郑重的对着太后娘娘行礼。

  “过去几年,太后对暄儿宠爱有加,这一拜,暄儿不跪天,不跪地,只跪您……”

  不等太后出声,端木暄跪拜如仪!

  再抬头,噙着浅笑,端木暄转过身来,随着庞海款款步出屋外。

  “奴婢见过姑娘!”

  迎霜上前,对端木暄福了福身。待端木暄随着庞海自她身边走过,她这才跟着往外走去。

  雨丝,随风飘扬。

  洒落在大红色的喜服之上,将喜服的颜色浸上点点殷红。

  登轿,轿起。

  掀起轿帘,看着庞海手持圣旨在前,端木暄深吸口气,籍此来暂平心中忐忑。

  出得宫门,喜乐方才奏起。

  送亲队伍一行数十人,皆都身披红服,依着大楚婚俗,队伍在京城主道绕行一周,最后才停在昶王府门前。

  昶王府邸前,到处悬挂红绸,到底还是象征性的装扮了下。

  一身大红色喜服,赫连煦负手身后,凌风而立,自是风流倜傥无人能及!

  他本就俊美,如今在大红喜服的衬托下,更显玉树凌风。

  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可此刻他的脸色却冷峻非常,在阳春三月,好似可将人冻僵一般。

  微一抬手,喜乐骤停。

  庞海脸上赔笑,端着圣旨上前:“奴才奉皇上之命,特送王妃过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并未宣读圣旨,庞海将手里端着的圣旨,双手呈于赫连煦眼前。

  冷冷的,接过圣旨。

  “庞总管回去禀明皇兄,本王……接旨谢恩!”

  轿内,闻他接旨,端木暄惴惴不安的心,稍显松待。

  轿外,不曾有过丝毫停顿,赫连煦转手将圣旨递给身边随从。

  “那……”

  踌躇着抬眼瞧着赫连煦,庞海依旧笑着:“请王爷踢轿门,接王妃过府。”

  “王妃自己不是有脚吗?”

  语带不屑,冷嘲出声,赫连煦脚下一旋,昂扬身形径自转身进入王府。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上前。

  没有踢轿门,更没有瞧端木暄一眼。

  他出来,只为接旨而已。

  仅此而已!

  赫连煦今日立于门前,只为了接旨,至于端木暄这位新晋王妃,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厌恶之情自是溢于言表。

  望着他绝尘而去没入王府大门,庞海不禁面露尴尬之色,回头望向身后的大红花轿,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庞总管!”

  轻唤一声,端木暄柔白的手指拢起轿帘。

  疾行几步折回轿前,庞海刚想对端木暄恭身行礼,只听珠佩轻响,轿内伊人已然自行步下花轿。

  细密的雨丝洒洒飘落在身上,端木暄嘴角轻扬,不见任何愠色,也不见丝毫挫败之色,只轻轻笑着,笑得云淡风轻:“我自己有脚!”

  方才,他的话,冷酷冰霜一般,她字字入耳。

  “姑……”

  暗自咂舌,庞海扫了眼边上的翠竹和迎霜,忙低下头来,“请王妃入府。”

  在宫中时,翠竹早已学会察言观色。

  此刻未入王府,昶王先给端木暄来了个下马之危,以后她们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暗暗咬唇,她和迎霜一起上前,搀着端木暄缓缓进入王府大门。

  昶王府内,雕栏玉砌,曲径通幽,亭台楼阁更是数不胜数。

  但,却唯不见门外那抹喜红!

  庭院里,早已没了赫连煦高大挺拔的身影,有的只是几个丫鬟,和一个众星捧月般正在上下打量着端木暄的美貌女子。

  只是片刻,那女子上前,却并未行礼:“寒儿见过姐姐。”

  眸光直视,端木暄眉心微蹙。

  “她是王府里最得宠的侧妃阮寒儿!”

  正当端木暄疑惑之际,迎霜的声音适时在她耳边想起。

  迎霜是皇上的人!

  之余这一点,端木暄心中清楚。

  昶王府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或许是陌生的,但是对迎霜来说,或许早已了若指掌。

  “原来是寒儿妹妹。”

  不动声色的笑笑,端木暄微微颔首。

  眉梢轻挑,阮寒儿虽是笑看着端木暄,语气却透着轻视之意:“方才王爷才说起姐姐,姐姐来的匆忙,我一时来不及准备,眼下只好先委屈姐姐,暂歇陌云轩内。”

  阮寒儿同赫连煦一样,并未拿正眼瞧她。

  或许在她看来,以她的姿容,做天下第一美男王爷的正妃,太过暴殄天物了。

  而她的夫君,亦是如此认为的。

  心中如是自嘲着,端木暄轻轻点头。

  在这王府之中,住在哪里对她来说都无异。

  侧目向后,阮寒儿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柳儿,你带王妃她们去陌云轩!”

  “是!”

  名唤柳儿的丫头点了点头。

  “昨儿夜里王爷睡的晚,今日我也头疼的厉害,就先去歇着了。”

  语带双关的轻揉着额际,随意的瞥了端木暄一眼,未等她出声,阮寒儿便转身带着丫鬟们离开。

  “只区区一侧妃,竟敢不把正妃放在眼里……”

  心中不忿,翠竹上前一步,却被端木暄伸手拉住。

  “姐姐!”紧皱着眉头,看着阮寒儿渐行渐远,翠竹怒不可遏道:“她竟只让一个丫头与我们引路!”

  在初霞宫时,她们何曾受过如此欺辱!

  “今日我们初到,她和王爷一样,看我好欺,只是想给我个下马威。”遥望早已远去的阮寒儿,端木暄喃道:“一切来日方长!”

  所谓陌云轩,只不过是王府僻静处的一座小小院落。虽说院中并非杂草丛生之貌,不过一看便知少住人烟,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立身于陌云轩门外,端木暄神色如常,并未露出丝毫不悦之色。

  “王爷怎么能让姐姐住这种地方?”

  伸手摸了一把桌面,见手上沾上厚厚一层灰渍,翠竹心生抱怨,为端木暄打抱不平。

  在王府门前不踢轿门,在王府之内又让端木暄住这种地方,院落里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见着,她们以后的日子不难想像。

  “既来之则安之!”

  径自进入屋内,行至床榻前,见床榻上的被褥倒是新的,她欣然坐下,然后伸手将头上的凤冠摘下,继而又解去霞帔,身上只着大红喜服,落得一身轻巧。

  待放好端木暄陪嫁的一些东西后,迎霜自门外进来,见端木暄一身轻便,她不禁蹙起眉头:“奴婢刚还想说凤冠霞帔要等王爷来后才能卸去,却不成想王妃的动作如此之快。”

  轻笑着,端木暄丝毫不以为意的道:“若等着王爷来了才能卸去,今日我的脖子只怕得交代在这儿了。”

  以赫连煦对她的厌恶,今日就算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也不一定会过来。

  闻言,迎霜微哂。

  端木暄的话虽不好听,说的却是事实。

  笑看迎霜一眼,眸华轻闪,端木暄问道:“你对昶王府了解多少?”

  静看端木暄,又沉吟片刻,迎霜终是将自己所知悉数告知于她。

  原来,过去五年,赫连煦一直远走边关,在这王府之中,便由侧妃阮寒儿持家。

  当然,以赫连煦的俊美容貌,想要嫁他的女子趋之若鹜,他的妃子也不可能只有阮寒儿一人。在这王府之中,除了阮寒儿之外,还有一位侧妃,她名唤柳莺,擅长歌舞,不过却不似阮寒儿一般势力,平日里待人极好。

  听迎霜讲了王府里的一切,端木暄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阮寒儿固然没将她放在眼里,不过她何尝不知,府里人对她的态度,完全取决于赫连煦对她的态度。

  如今赫连煦对她的厌恶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府里的那些人对她的态度自然不会好。

  一进府便被打入冷宫!

  之余这一点,端木暄早有心理准备。

  既然无力改变,那就努力适应。

  闲来无事与翠竹和迎霜一起把陌云轩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直到夜幕降临,把一切收拾妥当,让翠竹和迎霜都去歇着,端木暄这才有些疲惫的捶了捶肩膀,坐到榻上准备就寝。

  哐当一声!

  不期然间,房门从外面被人……踹开!

  没错,依着门开的力度和声响推断,根本是被人从外面踹开的。。

  刚刚解开腰间玉带的手一滞,端木暄抬眸望去,却见一身大红喜袍的赫连煦手持酒坛自门外迈步而入!

  “王爷!”

  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自榻前起身,端木暄心想将玉带扣上,却不期赫连煦整个人已然欺近眼前……

  他的眼神,阴鹜狂野,介于迷蒙与半醒之间。

  急促的呼吸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的味道如此浓烈,熏得端木暄脸颊酡红,不自觉的,微垂下头,她水漾明眸中竟也多了丝惊慌之色!

  “赫连飏的女人!”

  低沉出声,赫连煦啪的一声将手里的酒坛摔碎在地,一手压住端木暄暗暗扣着玉带的纤手,一手攫住她小巧的下巴......

......

续看找小A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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