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一声叹息

老家,一声叹息

公元年3月14日,在这个偏僻又贫穷的村庄新疃村,我降生在老屋的土炕上。听母亲说,当时的我又瘦又小,大家都认为我养不活的。到一周岁了,别人家的孩子都蹒跚学步了,我竟然还不会坐,只能天天躺在炕上。母亲由于生活的困苦,奶水也不足,一个本家的婶子在喂饱了她的孩子后,就来喂我吃几口,延续了我的生命。

新疃村最早应该是康熙的末期或雍正初而建村。距今大概二百六七十年。此村有一古井,是明末魏忠贤来开采重晶石矿留下的,夏有流水入荆河,从无干涸,滋润长泽!有了此井才有了后来的新疃村。魏忠贤是明后期最有名的太监,九千岁,权倾朝野,但也佑护明朝多年,明皇帝多信俸道教,以炼丹药食而长命。故魏忠贤外出搜罗"贡石",行至现在新疃村南山时,发现有异象显现,双泉流水,断定有贡石,于是调集工匠开采,久之成一深井,自此井水浇灌大片土地,人员聚集,形成村落。

村前是一道丘岭,我们叫南岭,就是当年开采贡石之处,小时候是一片大大的果园,多是梨树,有红沙梨,长把子梨,最好吃的是红沙梨,个大味甜,一咬满嘴的甜水,长把子梨熟了会成金黄色,软软的,香香的。也有一些苹果和桃树。

副业队(当时全村有四个队,一二三队和副业队)的队部也在这里,队部的房子是用青砖砌成的,东山上的青砖还带有莲花,做工十分细腻,现在也见不到了。西边有一个机井屋,里面有一套磨面的设备,一台有一个大轮子的柴油机,发动的时候一个人用手掰动大飞轮,另一个人用摇把摇动,轰的一声,机器就发动了,声音震耳欲聋。不磨面的时候就从机井里抽水,甘甜的井水可以直接饮用,后来经过化验,达到天然矿泉水的标准。我记得好象诸城的一份刊物报道过,说喝了这水美颜增智,因此我村小伙个个帅,姑娘人人美,孩子聪明,大人有头脑。

机井屋后有两条石渠,象两条石龙,一条向北,直到村子的后面,可以浇灌家后的土地,一条向东,浇灌家东的土地,滋润着我们村庄。现在已经见不到影踪了。

村里有两大姓,祝姓和张姓,也有几户别姓,都是单门独户的。名扬天下的“梁祝的传说”就发生在我们这里,过去唱戏的在我们这里,是不允许唱“梁祝”的。我的姑夫家是渠河边上的里丈村,在渠河北岸有一座高大的坟茔,据说就是“梁祝”的坟墓。小时候经常在河边玩耍,也到梁祝墓边上捉迷藏,从坟上的一个孔洞里还时常拽出一些花花绿绿的布料。中国的《梁祝》传说,历来纷纷争争,但像老家这样有确切历史遗迹的却鲜见。当代历史学家基本认定梁祝原型就是发生在诸城的一个真实爱情故事,而且有真实村名、实地地点,更有人物原型、始发地至今还有不通婚的说法,较之其他地区的传说更完整,更可信。

从我有记忆到爷爷奶奶去世,他们一直都是老年人的形象。爷爷大个子,常年戴着一个毡帽头,白胡子,慈眉善目,标准北方人,长满茧子的手,满是(疘子)的脚,说话声音洪亮。小时候整天跟爷爷奶奶在一起,没觉得珍贵,懂事了,他们就真的老了。每逢过年夜,跟老人们在一起,小孩子是不能乱说话的。爷爷总是讲两句“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到了父亲这一辈,常说的是“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奶奶是小脚,爱说话,脸上总是有和气的笑容。奶奶的名字叫刘耀琴,渠河西边清河村的,,是个富裕家庭,那时太小了,忘了有没有去过。只记得奶奶娘家人每年过节都来看望她,具体是什么关系也忘了。爷爷奶奶去世后,就断了走动。(渠河又名浯河、清河。源于莒县浯山。),查了一下资料,原来奶奶娘家的村名就是以清河为名的,我的几个姑姑都在渠河边上住,全在奶奶娘家的下游,是奶奶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离村五里路有个岳戈庄村,小时候最喜欢跟爷爷去赶岳戈庄集了,可以喝一碗喷香的羊肉汤,确实是汤,一点肉也没有,快过年时,爷爷说带我去赶岳戈庄“山”,我就迷糊了,赶“山”是个啥?于是天天等啊等啊,终于到了,赶“山”还是一碗羊汤。山会上多了卖滴滴金和鞭炮的,那时的鞭炮是可以拆开卖的,爷爷通常会买几个给我,再买上几把滴滴金。这几年去给爷爷上坟,我一定会买上几个礼炮放放,让他老人家高兴一下。

老房子的前面是三间矮小的草屋,住的是我的一个老爷爷和老奶奶,老人家是有学问的,具体是考过什么功名忘了,只记得满肚子都是故事,我们这叫“把瞎话”,有个顺口溜是这样说的:瞎话瞎话,窗户台上安了二亩籽瓜。新生孩子来偷瓜,一腰扁了二十三。聋汉听着,瞎汉看着,瘫骨就去Duan……后面还很长,忘了。上学后认字了,看到了一本书,才知道,老爷爷的故事大多都是这本书上的,叫《石门开》。每天都看到老爷爷在读书,一大把年纪了,干干净净,文文质彬彬,儒家气派。眼不花,耳朵有点背。老奶奶就没有印象了。记得老人家是用秫秸瓤引火的,小屋子也非常干净,个子不是很高,白净的脸庞,细长的手指,说话和声静气的。院墙是石头堆砌的,只有半人高,只挡君子。

老屋院子后面有几棵高大的柿子树,秋天过后,满树通红,熟透的柿子是不用咬的,用牙咬开皮,用力一吸,美味之极,可惜那时我上不去,只能等学林大表哥在树上吃够了带几个下来解解馋。还有两排榆木,春天一到,满树的榆钱,真是可口的美味。那时的榆钱长的很厚,一撸就一大把,装得口袋满满的。那些树要存在该多好啊!二大大后院的园子里有一棵平柳,有一搂粗,我们叫它燕子树,它的花或者是种子一串一串的,活脱是一行行小燕。每到夏天,从树底部一直到树梢全都是节瘤,密密麻麻,不过很难逮,很仓,一有动静就全飞了,一会又落满了。那时粘节瘤收获很大,一中午就粘长长的一大串,腌好了一炸,喷香喷香的。梧桐树上也很多,而且不仓,树发表哥叫它们“半斤”,一下粘不下来,它们就爬一爬,也不飞,可能是梧桐树汁多,不舍的离开,当然大多就成了我们的盘中美味。再后面就是一个小池塘,我们叫湾,也就有七八十个平方大小,夏季雨大时会有水,也会有顺水从河里跑来的鱼,鲫鱼或者一些草生鱼,曾经有一段时间有很多的“甜瓜西瓜羊角蜜”,大多是干涸的。

湾东边第一家是高云峰大爷家,大爷是个大高个,很威严的样子。他家有几棵大枣树,其中有几棵特别粗大,枣子也特别大特别甜,胖胖的长长的,我们叫它躺枣,还有一些小的,是大枣树的后代,结的枣就小一点了,现在都不见了踪影。要在的话,也就都是稀罕物了,想想太可惜了。当时也没照像设备,要有留几张影像就最好了。

说到照像,印象深刻的有几张照片,一张是三大大的骑马照,以后还涂了颜色,绿色的军装,枣红马,三大大坐在马背上,昂首挺胸,感觉很威风。一张是我和弟弟的合照,在当时一队的小水库边,一排白杨树旁,这张照片还有,穿着借的方来大叔跟方伟小叔的褂子,黄色条绒的。说来也有三十多年了。再一张就是爷爷在院子里水井旁的照片,肩搭白毛巾,头戴毡帽头,精神矍铄,白胡子老头。找不到了。后来听九姑说她还有,等有时间了再复印一张。

九姑,她是我最小的一个姑,比我大不了几岁,因为一起长大,感情就比别的那些姑深一些。九姑出嫁那天,我跟着去送的,坐着村里那时最高级的交通工具,一辆双缸的拖拉机,开车的好象是张学友大哥,晚上回来哭的稀里哗啦。九姑嫁到了荆山后村,紧挨着晏驾山。关于晏驾山,有一个优美的传说。

相传,清朝乾隆年间,此地出产了两样宝物。一是荆山上出了架京梁。荆山以荆树而名。荆是一种落叶灌木,木质坚硬但树形矮小。而当年这里却长出了一颗高大粗壮的荆树,因为是奇树,被运到京城做了皇宫的栋梁。二是玉泉里出了一方玉印。无论你有多厚的纸,在第一张上盖一个,下面的每一张都能看到清晰的印章,这方玉印也传到了京城。

当年乾隆下江南时,便决定亲自到这里看看这块神奇的土地,顺便也看看当朝宰相刘墉的老家。刘墉乃乾隆朝名相,因天生罗锅腰,家乡人亲切称之为刘罗锅。刘相足智多谋,一心为民。他考虑到,虽然皇上想着我的老家,这是好事。但一个皇帝到哪里,哪里就要修路搭桥,建行宫,就要劳民伤财。为了阻止皇帝出巡扰民,他便找到乾隆进言:“皇上万万不可到诸城去。”

“为何?”

刘墉从容道来:“臣的老家那个地方,臣最熟悉,离京城太远。”

“我坐车去。”

“沿途有摩天岭和阎王鼻子,更有‘砸车岭’,什么车也不能行,到了那里车子都要坏。”“那我就坐船去。”

“山下就是鹅毛浸底的鸦儿湾,连鹅毛都要浸底,更不用说是船了。”

乾隆一听,这就奇怪了,坐车不行,行船不可。“我不坐车,不使船,我想办法去。”

刘罗锅答到:“臣还有一事,不敢奏报啊。”

乾隆爷说:“但奏无妨。”

刘罗锅说:“此地还有一小土峰,说来也不高。但不知从哪个年代传下来的,竟然叫个晏驾山。臣心里是怕这个地名冲撞了圣驾啊。”

皇上一听,有砸车岭、晏驾山,还有鹅毛浸底的鸦儿湾,这个地方也太神了,也就不敢冒昧前行了。

因为刘墉的阻止,保全了当地老百姓免受劳役之苦。砸车岭、晏驾山、鸦儿湾也就由此得名,流传后世。至今在荆山方圆几百里,人们一提起刘墉--刘罗锅为当地老百姓办的好事都会赞不绝口至此。

尽管刘墉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乾隆还是秘密来到了诸城。他到了荆山,微服私访,并没有发现刘墉说的那几个地名,这才明了刘墉的用心。于是在荆山上驾宿一夜,第二天就绕过诸城县城,从孔戈庄村西转一个大圈,进入了皇华地带,直奔桃林镇的臧家沟,经过金马道,进入江苏境内。听九姑说,荆山上原来是有庙宇的,不知道是不是乾隆住了一宿的地方。近日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朋友,看到我的文章,说她就是压湾村的,因为地势太低洼,移民到了黄家洼村,并且告诉了我压湾村原来的位置,等有时间了,一定去看一看。

当时的老屋是用泥土打的墙,有半米厚,每年过年时,又会在墙上糊上一层报纸,以增加新鲜感,顶棚是用高粱秸扎的架子,上面也是一年糊一层报纸。我躺在坑上,经常会去读那些报纸上的文字标题,象什么“阶级斗争是纲,其余都是“坚决反击右倾翻案风”等。有些报级竟然是彩色版的,就会挑出来,当作年画贴了。那时的年画,很少会用浆糊粘贴,大多是用高梁顶端的杆钉在墙上,下年可以继续使用,不用了还可以做鞋样子或者衣服样子,母亲曾经就保存了不少这种东西。老屋的窗户还是那种木格子组成的,窗棱是木头的,棱形,大多涂成红色。窗户纸过年时是要用油刷一遍的,显得亮堂一点。再后来用地膜了一段时间。窗户上有一个能卷起的通风口,卷轴一般用秫秸杆拿浆糊粘上,可以观察外面的情况,也可以通风。过年时窗户上会粘上红色的窗花,那种剪纸的,红彤彤的,很多的图案,有飞的扁蝠,各种缠绵的花,公鸡等,栩栩如生。我大妗子就会剪窗花,现在年龄大了,剪不了了。屋顶是用麦秸杆胚成的,冬天下雪后,雪要好长时间才会融化完,不象现在的瓦房,两三天就没有雪了。由于天天往下滴水,天又寒冷,会形成长长的冰凌子,我们就弄下来,当作明晃晃的宝剑,来一场三英战吕布,关公战秦琼,也不怕将手冻的通红。最长的冰凌能有两米多长,短一些的在屋檐上排成一趟,时不时会掉下来一块,要是你刚巧赶上,掉脖子里,那滋味确实爽歪歪。

记得那时最经常玩的游戏就是东头孩子跟西头孩子打架,几乎每天都有发生,有时在上午,有时在傍晚。战斗大多是远距离的作战,很少发生近战,大家都熟,近身作战难以下手。在几个大一点的孩子的带领下,双方人员手持各种武器,(主要是石头·砖头·瓦碴)等,一声令下,战斗开始。头破血流得时候常有,这时候大人就出面了,打人的和挨打的统统挨揍。中间也有叛徒出现,形势不力的情况下,我也当过,主要是东头的老大是我表哥,张学良。

知道那时的娱乐嘛?第一个就是看电影了,第二个就是听收音机,再一个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农村戏班的表演了。

看电影是男女老幼都喜欢的,一部电影几个村子同时放,叫跑片。还有专门维持秩序的,叫打场子。一般由村子的民兵连长担任,我村的竟然是个明星—张学友大哥。

一到村子有电影放,我们的任务就是占地方。每人用石头圈一个圈子,就是全家人晚上看电影的地方。为了占地方,伙伴们之间也经常发生争斗,不过电影一放,就结束了。看电影中可也要巡视一下,看邻近的伙伴家有没有过界,现在想来,真是可爱又可笑。我记得我去最远的村子看电影是十几里,要走半夜。那时也不嫌累。路上还经常装鬼吓人。我三大大是最爱干这个的。他说的鬼都挺吓人,我记得最吓人的是叫光面的,他说光面一张白脸,就一张小嘴,别的啥都没有,在你前面走,你一喊,它就回头,嘿嘿一笑,现在想想还挺吓人的。还有叫“当”的“破棉袄”的,多了去了。电影多是战斗片,当八一电影制片场那个向四周放射光辉的五星出现时,伴随着嘹亮的开场音乐,意味着电影马上就开始了。

我家买一台收音机,蚌埠产的,这两个字,村里的人竟然都不认识,最后是我的一个表姐,上高中的回来才知道。那时候刘兰芳的《岳飞传》是必听的,岳飞秦侩张邦昌,牛皋金兀术等人物,从此留在了我的脑海之中。以后又有杨家将、夜幕下的哈尔滨等。

再后来就有了电视,黑白的,印象中最深的一部电视剧是八仙过海,常常边看边想,要是是彩色的电视,画面会是什么样呢?全村只有几台,一到放电视剧的时候,跟放电影差不多。每每弄得有电视的人家大半晚上没法睡觉,最后他们就早早关上门,不让看了。那就一次一次的去看,啥时一开门,立即就进去,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

那时还有一些茂腔剧团,逢年过节,立集赶山时,就会有演出。最有名的是胶州的茂腔剧团,记得在棠棣戈庄立集时,听过张梅香唱的罗衫记,那扮相那唱腔,绕梁三日,不绝入耳,至今仍难忘怀。

现在已经很少回老家去了,可老家那山,那水,那人,时常会在脑海中浮现,那些未了的情怀,难忘的记忆,也只是在安静回想中的一声叹息。

壹点号清扬易道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hongduanmumc.com/hmjz/11250.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