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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给你

我的所有

这不是承诺

而是爱的守候

第五章再见，我的前任公主

多么漂亮的舞台啊，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看见她身着炫目的公主裙，华丽丽地盛开在舞台中央，二胡别在腰际，弓子拉得飞快，身体随着节奏轻盈摇摆，旋律云彩一般漫卷，宛若天籁。

看清楚了，那是我自己，婷婷的苏烨星。

你好，苏烨星！

我站起来大声跟她打招呼，她演奏得极为投入，根本没有在意我。我跑出座位试图接近她，她把弓子拉得更欢，脑袋跟着晃来晃去，长长的马尾在灯光下飘荡成一枚激昂的音符，她自己也俨然成了一枚活力四射的音符??

有一束金黄色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探进来，落在咖啡色地板上，炸开我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柜子那头空空如也的床铺，昨晚写给她的信，还静静地躺在枕边。

哦，是个梦。我在梦中遇见了自己，公主苏烨星，那么明媚，那么骄傲，那么璀璨。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我是妈妈的公主，是我自己的公主。现在，要说再见了，我的公主，前任公主。从此以后，我不再是自己的公主，把这顶漂亮的光环送给煜辰，我苦难的妹妹。

天终于彻底放晴了，阳光友善地伸出无数只手，与我握手言欢，拥抱我温暖我。

我在落地窗台下支上谱架，提起二胡。来一首欢快的《赛马》吧，在激烈奔跑的旋律中和我的前任公主挥手再见，和我的现任公主说，你好。

闭上眼，看见穿着公主裙的苏烨星像云朵一样逐渐隐没在草原尽头天地交接之处，头顶光环的余煜辰嬉笑着向我走来。多么鲜活多么诗意的生命，年轻不会是她的生命极限，不会。

一曲未了，潮湿弥漫我的双眼。

门铃炸响，外公去开门，迎来我亲爱的妈妈。

医院陪护煜辰，一夜未归。

我看着她换鞋，看着她捧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水，看着她脱下外套胡乱地撩拨耳际的乱发，看着她疲惫却强颜欢笑地寻找着我，哦，那道世界上最温和可亲的目光！

她向我张开怀抱。

我站在那儿，连二胡都没有放下。

她向我走来，拥抱的渴求更为强烈。从昨晚出差回来到现在，她没有拥抱过我，甚至没有跟我说上几句话。

我克制着自己同样强烈的渴求，克制着自己对妈妈的占有欲。我要学会更独立更坚强地生活，让妈妈知道，她可以少给我一点儿爱，然后才能把更多的爱和关怀送给煜辰。

虽然妈妈也会像外公一样做超人，变出双份的爱，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一个人爱的能量是有限的，我少拿一点儿，煜辰便可以多拥有一点儿。

但当妈妈的怀抱将我锁住，我还是迎合地伏在了她的肩膀上。喉咙哽咽着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我的星星，妈妈懂你，妈妈不怪你。”妈妈把我抱得很紧。

“外公都告诉我了。辰辰有那么严重的病，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让我知道？”

“哦，辰辰的病??”妈妈欲言又止。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她的病治不好了对吗？可怜的辰辰??真的很抱歉，妈妈。昨晚如果不是我一时冲动发脾气，辰辰不会发病，医院。她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她是不是很恨我？”我慌乱地说着问着，心里纠结不堪。

妈妈松开怀抱，扶着我的双肩，望着我，那么温柔那么清晰地对我说：“星星，你不用自责，作为姐姐，善意真诚地提醒她一句也不为过。”

“可是我好后悔??”

“不怪你。辰辰只是有点儿不舒服，没什么大碍。我看是因为她昨天白天在同学家玩得太疯了。是你爸爸大意了，居然同意她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而且一玩就是一整天。要是我在家，一定会早早地开车去接她回来??偏偏我出差在外。我也有责任??”

听起来，妈妈比我更自责。这个了不起的后妈，她是在用整个生命疼爱和保护煜辰。

顿了顿，妈妈换了个轻松的语调：“你生日那天外公的到来算不算惊喜啊？”

“嗯。”我回忆起那一幕，“外公是从天而降的。他还送我手表。”

“那天妈妈虽然不在家，但并没有忘记你的生日。给你准备礼物啦。”

她掏出手机翻找短信。

我凑上去，看见一条支付宝扣款信息。

“买了什么？”

“送你一场视听盛宴——李云迪的钢琴巡演。”

“哇！真的？妈妈对我真好！”我惊叫着拥抱妈妈，“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呢？”

“快了快了，大年初三。”

“谢谢妈妈！”

我在她脸上猛地扎下一个吻，这一瞬间，公主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我已不再是公主，煜辰才是。于是盯住妈妈：“就订了一张票吗？辰辰会不会也想去？”

“她就爱画画，对钢琴不会有兴趣。”妈妈撸起袖管开始收拾客厅，“订了两张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我的幸福感更加饱满了。瞧，妈妈依然爱我。她知道，欣赏一场高水准的钢琴演奏会是我许久以来的愿望，而办一场自己的二胡演奏会，是我的梦想。

音乐实在是一件美妙无比的东西，它有独特的魅力和非凡的吸引力，能和我心灵相通，是我如影随形的朋友，一辈子都不用怀疑它的真诚。它仿佛能揣摩我的心思，在我得意时为我狂欢，在我失意时予我慰藉，在我倦怠时为我加油，在我脆弱时给我力量。

和它一起，可以倾诉，可以发泄，心是自由的。

窗外，月桂树站在寒风之中，孕育着新的花朵。这种坚强得近乎骄傲的植物，无视冬天的存在，忽略所有的寒冷，不仅满枝翠绿，而且不时绽放出一簇簇嫩黄，彰显出生命非凡的力量和希望。

年越来越近了，我甚至能听见它的脚步声，像雨点拍打芭蕉叶，像秒针划过钟面，像手指拨动琴弦，轻盈，美好。

我能做的，只有等待吗？

医院，站在煜辰面前告诉她我的歉意我的爱和我的祝福，从此做一对心无芥蒂的好姐妹，却又怕是一厢情愿，惹她情绪激动。这个被宠出来的公主，有点儿像刺猬，谁要是靠近她，没准会被刺得头破血流。

煜辰的病把大家都弄得很紧张。

妈妈一边忙着去学生家辅导二胡，一边惦记着煜辰，医院之间来回奔波。她说，幸好学校放寒假了，不然整天在学校教课，哪来时间陪煜辰。

为了增加收入，寒暑假和节假日，妈妈的工作排得满满当当，开着一辆小小的汽车，穿梭在学生们的家与家之间。

妈妈说，人只要有一技之长，加上勤奋，一定能有一份不错的收入。这么多年，为了给予我精致的食物和漂亮的衣服，妈妈成天思考的就是收入，挣钱养家成了她毕生的追求。这个音乐学院的高才生，走出校园时曾经踌躇满志，生活却残忍地磨平了她的棱角，把她训练成了挣钱的工具，她在忙碌中遗忘了自己的梦想，那就是成为一名出色的二胡演奏家。

从二胡教师到二胡演奏家，是一个质的飞跃，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打磨，是不可能做到的。

自从多了个女儿，她就更无暇顾及自己的梦想了。

至于新爸爸，了不起的名牌大学中文系高才生，会写诗的省作协会员，为了给煜辰相对丰厚的物质生活，毅然从一家报社辞职，在商业街租了几间门店，开起了书店，一干就是六年。他跟妈妈一样，为维系一个小家放弃了自我。

现在多了个女儿，爸爸干得更卖力了。

外公一刻也不闲着，病床上的煜辰牵动着他的心。他清早冒着严寒去买菜，回来炖最香的汤，用保温桶装着，当宝贝搂在怀里，医院。

只有我，是最帮不上忙的。

在煎熬中度过两天，午饭前，那君来了电话。

“苏烨星，怎么样了？”他问我。

“哦，我还好。”我有些木讷地回答。

“哈哈，我问的是你妹妹，她那天不是脚受伤了吗？”

“是个误会。”我不想展开，“谢谢你的关心，我妹妹很好。”

“那就好。”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有时间去图书馆吗？”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像这两天懒在家里惯了，都不想动弹了。再说，心里记挂着煜辰的病情，哪还有心思出去。

“是集体活动，跟上次一样。呵呵，成群结队去看书借书。”那君补充道。

“哦，真好。下次吧，下次有活动叫上我。”我委婉拒绝。

搁下电话，吁口气，为那君的关怀和热情所感动。

要是有更多的人来关心呵护煜辰，她一定会很快乐。这么想着，自然就想到了端木卿老师。

手上攥着他的手机号，思虑再三，还是摁下了。

那天索要这个号码是想用来告状的，没想到现在却用来求情。

作为煜辰的班主任，端木老师想必早就了解她的病情，但光了解是不够的，我要请求他在即将到来的新学期，好好地照顾煜辰，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我在电话里自报家门，说是余煜辰的姐姐。我没有说我的名字，因为我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的身份。

端木老师很有涵养地跟我打招呼。

然后他非常敏感地问：“你突然来电话，是不是煜辰有什么事情？”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洞察力。

“是的，”我直言不讳，“妹妹身体不舒服住院了，不过还好，听说这几天就能回家。”

“那你这个姐姐要好好照顾她哦。”端木老师的声音年轻又充满磁性，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我会照顾她的，我们全家都会竭尽全力照顾她的。”我思路非常清晰，“只是想请求你，在开学以后更加费心照顾我妹妹。她有点儿任性，有点儿自私，有点儿小脾气，有点小调皮，但我相信她其实是一个内心有爱的女孩，我们应该看到她率真可爱的一面，包容她呵护她，对吗？”

“哈哈，苏烨星，你对你妹妹真好，这太让我惊喜了。”端木老师突然笑起来。

我的脸一定红了：“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我早就知道，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在你们两家组合之前，我就从煜辰的日记中知道了你。我不仅知道你叫苏烨星，还知道你上初二，知道你会拉二胡，唱歌也不错??”

端木老师的叙述震撼了我。

原来煜辰早就承认我这个姐姐了，不然怎么会在日记中提到我！

“真的吗？”我激动起来，“我知道我做得很不够，她如果对我有想法我也能够理解。我以后会好好爱她，疼她，不让她生气难过。”

“哈哈，煜辰有你这样的姐姐真是太幸运了。你说得对，她是一个率真可爱的女孩，我们要好好爱她。放心吧，我会和你一样把她当亲妹妹疼爱照顾。”端木老师最后说。

多么温暖人心的话语！

喜悦爬上心头，如同窗外盛开的阳光。

日子进展到煜辰住院的第四天，妈妈说，煜辰可以出院了。

我很开心，开心得跟外公拥抱祝贺。但是兴奋过后，担忧的情绪席卷而来。不管怎么样，她的发病跟我有关，她会原谅我吗？要是她不肯理我，我该怎么办？要是她把我放在她枕边的信残忍地撕毁，我又该怎么办？

寒假开始还没几天，我们得朝夕相处，日子怎么继续呢？我不怕一味地退让，我已经跟我的前任公主说再见了，可就怕退让都无济于事，就怕现在的公主怎么也喜欢不上我。

忧心忡忡地过了一天，终于等到煜辰出院。那架写满歉意和爱的“钢琴”就放在煜辰的枕头边，希望可以感动她。

家里被我和外公收拾得纤尘不染，好吃的好玩的堆满客厅和房间，墙壁和窗玻璃上都提前贴上了福字，外公说，真后悔没多带一些木版年画，不然贴出来一定更有年味儿。

我们做完这些，焦急又耐心地等待爸爸妈妈带着煜辰回家。

然而，妈妈的一通电话彻底浇灭了我的希望。

她说，过年还是西安有味道，她马上给我和外公订飞机票。

我和外公傻傻地站着，对望，各自黯然神伤。

虽然妈妈没有明说，但是我和外公都明白，有我们在，煜辰不愿意回家。医院里，也不愿跟我们在一起。她固执地以为，我会抢走爸爸对她的爱。

那么，我们只好躲开。

可是我不甘心。煜辰还没有读到我写的信，我还没有好好地跟她聊一聊，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过完年很快要开学，我必须回来，彼此还得面对，矛盾不解决，今后怎么相处？

“我们该收拾行李了。”外公拍拍我的肩膀。

我咬着嘴唇，委屈和遗憾像杂草疯长在心头。

-未完待续-

责编：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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