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10月12日至明年8月9日期间，美国波士顿美术博物馆（MuseumofFineArtsBoston）举办“翁氏家藏精品展·第一期亲友交游”（WengFamilyCollectionofChinesePainting:FamilyandFriends）活动，借以庆祝鉴藏家翁万戈捐赠家藏珍品予馆方的慷慨之举。本次展览共陈列约20件（套）作品，内容皆与亲朋好友往来互动的主题相关，其中尤以明清书画为焦点。这是三个展览系列中的第一期，馆方期待观众不但能从中认识一个重要文化世家日积月累的收藏历程，亦能欣赏其族人百年来精心护持保存文化遗产的杰出成果。
翁氏六代珍藏书画古籍
翁万戈出身于常熟翁氏家族，其近代一支族人的兴起，乃始于六世祖翁心存（—）。他在高中进士后，被选为翰林院吉士，授编修，任武英殿总纂，更曾两度入值上书房授读，具有帝师称号。翁氏六世收藏古籍书画的历史，便是从翁心存开始发展的，他对善本书册尤感兴趣，是翁氏鉴藏的创始者与奠基人。翁家下一代出现的关键人物，则以翁同龢（—）最为出名。其为咸丰六年（）状元，继父亲之职，曾担任同治与光绪两代帝师。翁同龢才学兼备，精通书法，是翁氏中修养程度最高的鉴赏家。他从咸丰八年（）起撰写的至光绪三十年（）长达46年的日记，是研究晚清史不可或缺的第一手资料，也是极为可靠详尽的收藏记录。年，已留美十载的翁万戈，在妻子程华宝与女儿以思的陪同下回到中国，那时他才初次见到先祖在天津英租界留下的文物遗产。由于时局纷扰，翁氏当即决定把天津藏品运往上海，然后整批装箱以海运送至纽约，开始了他“守藏”的重责大任。百年来中国历经数波战乱，此批文物仍然大体上得以传诸后世，这是怎么做到的呢？翁万戈在深思过后认为，其中最主要的因素便是“家教”，一股世代相传的历史感，不但“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亦“立身行事要对得起历史”，这就是保护珍贵文化遗产的积极精神动力。捐赠藏品予波士顿美术博物馆
年12月中旬，波士顿美术博物馆隆重对外宣布，馆方欣然接受翁万戈家藏中国书画的重要捐赠。此次捐赠包括幅绘画、31幅书法、18件拓片及4件织绣，作品年代横跨13个世纪，共5个朝代。主要集中体现在明清时期知名书画家的杰出作品，例如沈周（—）、文徵明（—）、董其昌（—）、陈洪绶（—）、朱耷（—）、王翚（—）、吴历（—）、恽寿平（—）、王原祁（—）及华嵒（—）等人。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的中国文物藏品向来以早期宋元书画为特色，通过此次翁氏的慷慨捐赠，不仅填补晚期书画领域的馆藏，亦让馆方在文人艺术方面可以展现更丰富饱满的叙事内容。日后通过研究、修复、展览和阐释的全面展开，馆方将致力于公开展示这批珍藏品的发展历史与文化价值。翁万戈与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结缘甚早，他曾说过：“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看中国画，我的整个人生都和中国书画联系在一起。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是我来美国后到访的第一家博物馆，这里也是我很有归属感的一个地方。我很高兴我的家藏最终和博物馆馆藏汇聚在一起，犹如命运使然。”除了大方捐赠藏品外，翁氏本人也是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的长期资助人。在过去十年间，他曾向博物馆先后释出21件重要的中国艺术品，其中包括长逾16米由王翚作于年的辉煌大作《长江万里图》。当时博物馆有幸在翁氏百岁诞辰时获捐这件藏品，并在年7至9月间举办相关特展。而新近入藏的这批捐赠，无疑将会进一步提升馆方的收藏质量，使之成为中国本土之外的另一文物典藏重镇。以下挑选8件展品，以飨读者。沈周《苏台纪胜十六页书画册》
其中两开，—，纸本水墨设色，翁万戈收藏暨翁氏家族捐赠，以兹纪念翁同龢，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由题诗可知，此册应是先有纪游诗句，而后以画配文。沈周一生大多只在江浙地区活动，留下许多关于当地名胜古迹的游历作品。收录于此册中的绘画场景，多属太湖流域景色。画家用笔劲硬，墨含苍润，借以描绘湖区间的平冈浅屿及水天空阔。从整体画风与使用“白石翁”印来看，此册应为沈周60岁后所作。另外虽然作者未书上款，但从册后吴宽题跋中可发现，此册极有可能是沈周为其友人杨一清而作。约在明末清初之际，此册为杨一清之同里丹徒张孝思所得，盛清时期曾在王芑孙、曾燠、秦恩复等人手中辗转，之后即归翁家而保存至今，是流传有绪的沈氏佳作。文徵明《家书卷九通》
（滑动查看）局部，年之后，纸本水墨，翁万戈收藏暨翁氏家族捐赠，以兹纪念翁同龢，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本作为文徵明家书，共九通，约作于明嘉靖二年（）春夏之间，当时文氏正因荐授而至北京担任翰林院待诏。札文内不但记录其赴京途中遭遇的风雨艰辛，叙述初到京城时对“饮食衣服甚是不便”的苦恼，更感叹“此间俸禄，皂隶之类，仅可给日逐使费”，以及为了家眷而借钱典屋的窘况。通篇内容时时透露文氏对于京居做官的不适与愁困，连“应酬诗文无虚日”的热闹时光，他都觉得“心绪不佳”，有“思家甚切”的念头。于是不久文氏便上疏乞归，三年后即挂冠回乡。由于是家书性质，所以文氏信笔而为，书写自然，整体风格意到笔随又神气内敛，是研究其生平、思想与书艺的珍贵资料。侯艮旸《秋蟀戏婴图》卷
局部，16世纪晚期，纸本水墨浅设色，翁万戈收藏暨翁氏家族捐赠，以兹纪念翁同龢，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
侯艮旸，号石庵，活跃于明万历年间。此幅作品描绘一群婴孩在溪岸边嬉戏玩耍，充满愉悦欢乐的气氛。图中孩童三两成群，或蹲或坐，有人拿着竹网，有人提着水桶，正四处找寻，捉蟋蟀玩乐。其人物造型独特，孩童头部略大，头发绑成圆髻状，并以红丝线系缚；各个表情丰富，充满天真童趣，显示画家细腻的观察眼光。四周环境里梧桐与红叶的出现，暗示此时处于秋季，而外观形状如太湖石般的奇形怪石，则是江南园林中常见的布景装饰，透露一丝雅致品味。这些细节说明受画者应具有文士的身份地位。陈洪绶《李白宴桃李园图》
，绢本水墨设色，翁万戈收藏暨翁氏家族捐赠，以兹纪念翁同龢，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这幅作品是以唐代诗人李白的名作《春夜宴桃李园序》为主题，描绘李白与众兄弟于春夜时分在桃李园中饮酒赋诗、畅叙天伦的情景。创作者为晚明画家陈洪绶，款题“庚寅”，是为顺治七年（），陈氏时年53岁。图中主角人物姿态生动，或坐或站，或恍然四顾，或侧目吟咏，正是“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另有童仆四人在旁，有持酒捧肴者，有汲泉煮茗者。其上桃李争芳，皓月当空，突显“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的良辰美景。陈氏笔墨精细严谨，造型特异出众。他以丰富才情显示其朴拙面貌以及对古风的追寻，精心捕捉到李白此文纵横潇洒的雅致情怀。陈洪绶《博古牌》
其中两开，—，纸本水墨木刻印刷，翁万戈收藏暨翁氏家族捐赠，以兹纪念翁同龢，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本次展出的另一件陈洪绶精品，是完成于至年间的《博古牌》。此套全册共50开，除了题识两开外，其余48开描绘了战国至唐宋时代的48位人物故事，包括陶朱公、端木叔、吴王刘濞、石季伦、陈仲子、齐黔娄等，都与钱财、金融相关，符合酒牌赌具的主题。通篇内容不但具有警世意义，更带有寓教于乐的功能，展现文人日常生活中的休闲乐趣。此为陈氏晚年在“廿口一家，不能力作”的背景下创作的作品，一方面“刻此聊生”，另一方面“免人络索”，缓避应酬之劳苦。翁氏家藏此册为初刻本，印刻质量精良出众，忠实保留陈洪绶的用笔神韵，且多幅存有刻工黄建中（字号子立）的款印，极为珍稀难得。恽寿平《东园墨戏》册
其中一开，，纸本水墨，翁万戈收藏暨翁氏家族捐赠，以兹纪念翁同龢，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绘制于年的《东园墨戏》册，是恽寿平仿宋元诸名家，为友人东园先生所画的小品。此册包括单页图七开、书八开以及双页图三开。内容多写江南小景，逸笔草草，率性而为，通篇充满清新鲜活的空灵韵味。恽氏在册后自题：“为东园娱闲游戏之作，或规模古制，亦闲出新意，不循畦径，无烦绘采，欲墨章水晕，自备五色，非得象外之赏者，未足与观此画也。”透露出他对自我创作的信心与得意之感。之后此册入藏翁同龢手中，其题曰：“新作书堂，秋夜篝灯观此画，因以苦茗一杯酹之。明日纷纷，吾亦俗客矣，未足与观此画也。”其见重若此耶。王翚、焦秉贞合画《安岐小像》
局部，，绢本水墨设色，翁万戈收藏暨翁氏家族捐赠，以兹纪念翁同龢，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此卷由焦秉贞写像、王翚补景，大约于康熙三十七年（）完成，画主为知名书画收藏家安岐，堪称难得一见的合作精品。焦秉贞为宫廷画师，专擅人物，画风吸收西洋画法而强调明暗。而已经完成《康熙南巡图》大作的王翚，则是受邀宸赏而声震宇内的画圣高手。他们两人为一个商贾出身的安岐，共同精心绘制这样的一幅长卷，确实有其非凡意义。安岐自幼喜爱书画并精于鉴赏，当时几位著名收藏家相继谢世，其藏品遂进入安岐手中，其中包括槜李项氏、河南卞氏与真定梁氏所蓄之古迹。图中安岐站立于园林溪岸边，一名童仆端捧卷轴书籍伫立在旁，显示安岐深志翰墨、鉴别品题的高尚风雅。翁万戈《莱溪雅集图》卷
局部，，纸本水墨设色，翁万戈收藏暨翁氏家族捐赠，以兹纪念翁同龢，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年5月下旬，来自中国的书画鉴定名家队伍，组团远赴纽约参加顾洛阜珍藏中国书画展及学术研讨会。在会议过后，翁万戈特别邀请一批前辈前往其住所“莱溪居”读画叙旧，流连两日光景，方才依依话别。其间翁氏曾拍照留念，其中的部分照片，便成为年这幅《莱溪雅集图》卷的参考底本。图内围桌而坐者左起为杨伯达、王季迁、杨仁恺、谢稚柳、徐邦达、黄君实，右立者为翁万戈本人，左方站立者一为翁夫人程华宝，一为严文龄。虽然翁氏并非专业画家，但他描绘的人物相貌与神情外观，皆颇得灵性韵味。更重要的是，能够号召当代群贤同集，实为鉴藏家难得的雅集盛会，是故此图尤可珍也。WengFamilyCollectionofChinesePainting:FamilyandFriends时间：即日起—.8.9地点：美国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文林逸欣图
波士顿美术博物馆
本文刊载于《典藏·古美术》中国版年11月刊。原标题为《亲友交游酬应往来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翁氏家藏精品展”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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