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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期大蕲头条年6月14日

大蕲头条

大蕲会有两条高铁经过

胡风与妻子梅志

三十万言三十年

——访胡风纪念馆文/小熬浆糊在湖北60多个县和县级市中，蕲春是个忒有意思的地方。先不说“蕲阳八景”“蕲州四宝”等脍炙人口的地方标签，也不说举世皆知的医药大家李时珍。如今的蕲春是有名的“教授县”，与江西临川、江苏宜兴并称“中国三大人才之乡”。全国蕲春籍教授、副教授达多位（截止于年）。牛皮是吹的，火车却真不是推的，教授也是有工资条可查的。再说点其他县市比不了的——所谓“四大名著”，有两部与蕲春有关。淮安人吴承恩在蕲州荆王府讨生活期间码字不辍，码出了一部《西游记》；而《红楼梦》，有人多方考证，认为真正的作者为蕲州人顾景星。顾景星，有“江夏神童”之誉的明末清初文学大家（著述有卷之多，《四部全书》就收有74卷）。其与曹霑（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为舅甥关系，两人多年间诗文往还，过从甚密。鄂东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王巧林出版了一本数十万字的专著：《红楼梦作者顾景星》，得到一些红学家的肯定。立论依据甚多，这里说个有趣的——对“雪芹”的解释：世人皆知张献忠屠川，却多不知这狗杂碎在湖北的兽行，蕲州曾遭两次屠城。清.段玉裁《说文注》：“蕲，古芹字”，蕲就是“水芹菜”。作为屠城亲历者，顾景星刻骨铭心，取笔名“雪芹”，实为“雪蕲”也（对此还有别的佐证）。这只是翻案文章中的一个小论点，一部《红楼》至今还养活很多人，这至少与上头提倡的自主创业及地摊经济是保持了一致的。20多年前，《芳草》杂志举办夏季笔会，我们10来个人在蕲春云丹山太平山庄住了些时。云丹山号称大别山东南第一峰，酷热之际上山，瞌睡遇到枕头。除了该写的小说没有完成外，我在所有活动中业绩良好。时任《芳草》主编鹏喜兄主持其事，蕲春青年才俊江清明是半个东道。如今，清明已是蕲春作协主席。应江主席之邀，我和鹏喜兄等一行数人于去年冬至前夕去了鄂东。蕲春云丹山避暑山庄蕲春行，除了访友，我另怀私心，想去一个地方——胡风纪念馆。胡风，诗人、文艺理论家，翻译家、鲁迅的衣钵传人，原名张光人，蕲春人。上午在蕲春朋友带领下参观李时珍纪念馆和蕲州古城门。比起20多年前只有两座坟茔的单调，如今的李时珍纪念馆占地亩，展品琳琅，环境优美。而古城门是在全国都较罕见的南宋遗迹。下午向胡风纪念馆进发。两辆车，陪同的是蕲春作协的朋友和蕲州镇分管文教卫的镇长。出了蕲州，离开高速路，“导航”提示“进入某某乡道”，乡道曲折起伏，大家说幸亏开的越野，否则要搁底盘了。纪念馆在距蕲州镇好几公里的菩堤村12组，设于张氏宗祠内。该祠作为一个村级建筑，几乎可以用“宏大”来形容，门宇气派、色彩鲜艳。据说这个建筑群花掉了万元，全部来自乡民捐资，至今还欠着几百万尾款。接待我们的村支书张书记是宗祠的管理者，他告诉我们，世居于此的张姓村民现在约有两万多人，真是个庞大的族群。尽管人多，但能捐出8位数的钱来做建宗祠、设纪念馆这些“务虚”的事情，令人叹服。可以想见胡风在他家族人心中的地位和影响。宗祠大门两边分挂四块牌子，从右至左为：“大别山红色革命纪念馆”“蕲州人文历史展览馆”“张氏文化活动中心”“胡风纪念馆”，体现了主事者“讲政治”的水平。胡风纪念馆设于张氏宗祠内纪念馆设在进大门后的二楼上，呈长条形横贯东西，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小。分为“序厅、我从田间来、时间开始了、泥土的道路、结束语”五个部分，中间三部分的主题名称很机智地采用了胡风三首现代诗的标题，颇能概括胡风在不同时期的历程。展品皆为与胡风有关的老照片、书籍、版画、瓷器、地图、书信等文物，计有多件。纪念馆的筹设纯系民间行为，这些文物主要来自胡风子女的捐献，胡风女儿晓风是纪念馆的主要筹划者。而众多人物照片，包括胡风生前最后几年里与老友聚会活动的珍贵照片，拍摄制作者都是周海婴，两家世交至谊劫后弥深，令人感动。我从田间来敢抡石斧掀同轨，竟捧丹心作异端。——（胡风《狱中诗草.记刑事》“我从田间来”展示的是胡风从求学到投入抗战、从事文学活动的经历。展出的书信、图片、胡风撰写或翻译的著作、主办的刊物等，显示出胡风与武汉有着极深的渊源。他早期在武昌读中学，后来才先后在北大与清华读书。从日本求学归来后，除了在上海担任“左翼作家联盟”宣传部长之职，较长一段时间又是在武汉。这是胡风的高光时刻。陈旧的《七月诗丛》《七月文从》《海燕》《希望》等刊物静静地躺在玻璃橱窗里，这是胡风在武汉以及后来到重庆时先后创办的刊物。当时胡风和《七月》编辑部聚集着一群才华横溢的青年：萧军、萧红、聂绀弩、端木蕻良等。大批文学青年通过《诗丛》《文从》崭露头角，进而形成现代文坛上有很大影响的“七月诗派”。绿原、牛汉、路翎、贾植芳、武汉人曾卓、天门人邹荻帆等均是七月派的活跃人物。展室陈列的胡风所创部分刊物墙上有胡风在汉口举办的“抗战木刻版画展览”的部分原作照片。这个展览当时在作为全国抗战中心的大武汉引起轰动，极大地鼓舞了千万老百姓的斗志。鲁迅是国内引进介绍新版画的开创者，对木刻的喜爱增进了两人的了解和友情。鲁迅喜欢胡风，欣赏胡风的人品与学术思想。上世纪30年代，鲁迅与“四条汉子”等左联一干文坛大咖之间，就“国防文学”与“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两个口号展开论战，“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口号经鲁迅等人商议后，由胡风在《人民大众向文学要求什么？》一文中正式提出，复由鲁迅在《论我们现在的文学运动》中予以阐释，这是奠定胡风“革命文艺理论家”地位之战。鲁迅之于胡风，可以说是“平生风义兼师友”，胡风也成为鲁迅逝世后高擎“鲁迅精神”大旗的衣钵传人。鲁迅说“胡风鲠直，易于招怨”（鲁迅《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其实鲁迅又何尝不是如此。胡风同时继承了鲁迅的思想、个性，还有在世时的恩怨，并因此深刻影响了（直说就是牵累了）他的一生。《七月》被国民党查禁后，在周恩来扶持下，胡风在重庆创办了《希望》。创刊号刊登了胡风好友舒芜的《论主观》文，系统阐释胡风文艺思想中的“主观战斗精神”。文章受到来自延安的批评，这为胡风日后的命运埋下了不祥的伏笔。胡风在汉口举办的“抗战木刻版画展览”原作之一“轰炸出云舰”（作者马达）时间开始了刀兵水火余惟死，雨露风霜两自清。——萧军赠胡风诗《时间开始了》是胡风写的一首欢呼新中国成立的抒情长诗，写作时间是年年底至年初。展品中热情澎湃的诗章与冰火交织的批判材料之间形成强烈反差。这是胡风少有的激情燃烧之作，计行，由“欢乐颂”“光荣颂”“青春曲”“英雄颂”“胜利颂”等五个部分组成。胡风在诗中反复咏叹“毛泽东，他屹然地站在那最高峰上”。而自己则为了祖国的“新生”“奉上这欢喜的泪”“奉上这感激的泪”，高声呼唤“去掀起经济建设的高潮！去发动文化革命的高潮！去推动思想发展的高潮！”经过数十年历史的沉淀，该诗的地位已有定评。国庆60周年之际，作为中国社科院文学所重点研究规划项目的《六十年与六十部》专著出版，被称为“开国绝唱”的《时间开始了》列在首位。年6月29日，上海群众艺术馆剧场举行大型诗歌朗诵赏析会，大家云集。当晚朗诵的第一首诗，又是胡风的《时间开始了》（节选）。砍地曾挥七尺剑，开天初颂五星旗（胡风《狱中诗草》）。《时间开始了》的第一章《欢乐颂》在人民日报首刊后，引起热烈反响。然而后续的诗章却被人日拒载，只能在其他报刊刊发。胡风虽参加了第一次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当选文联委员、作协常委，但具体工作岗位却迟迟没有落实。这些微妙的信号没有引起胡风的重视，生性倔强、恃才傲物的胡风并没理清楚究竟是什么“开始了”。《人民日报》所刊胡风《时间开始了》之《欢乐颂》年：文艺界开展以知识分子改造为主要内容的整风运动，交上来的检讨书堆积如山，来自胡风的检讨书始终没看到。这一年，后来的“党内一支笔”胡乔木，还有“文艺大主管”周扬，甚至周恩来都先后约见胡风，对胡风的文艺思想和“不合作”提出批评。胡风却没有检讨的表示。年：《长江日报》发表题为《从头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文章，讨伐胡风的战斗号角由他同战壕的战友舒芜吹响。舒芜在文中承认自己年写的《论主观》宣扬了资产阶级唯心论，与《讲话》和延安整风反主观主义唱了对台戏。《人民日报》于6月8日全文转载，还加了“编者按”，说发表《论主观》的《希望》杂志“是以胡风为首的一个文艺上的小集团办的”。批判升级，定性也升了级。当年《论主观》发表前后，胡风等与来自延安的文艺界人士就文艺思想展开过多次论争。上头对胡风及其思想是早就知道并记在心里的，有最高指示为证：“作为一个集团的代表人物，在解放以前和解放以后，他们和我们的争论已有多次了（《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的序言和按语》.p）。”查阅《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关于胡风问题的文章有23篇之多。胡风这位文坛骁将、抗战老兵，显示出对政治斗争的极度不适和极端天真。他一直认为是宗派的原因，只是少数人向他发难，而高层是英明的，所以一直在抗争。同年8月中旬，舒芜赴京参加“胡风文艺思想讨论会”，途经武汉时对曾卓说：“北京拿胡风没办法，要我去开刀（周正章.《胡风事件五十年祭》.知网.）。”年：形势已不可收拾。胡风在写给夫人梅志的信中仍然坚持：“我相信自己，也相信党，相信真理。”他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写成了约27万字的《关于解放以来的文艺实践情况的报告》，7月上呈中央，以求得对文艺工作的改进和对自己的理解。这就是史称的“三十万言书”。胡风《三十万言书》，年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年：胡风的“三十万言书”被定性为“反革命意见书”，安排在《文艺报》上发表，批判胡风的运动在全国展开，从1月到5月12日，公开发表的文章计篇，规模之大，为建国后所仅见。胡风相信的，原来只是他的主观想象，现实与之完全背道而驰。《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的小册子当年首发万册，除了工人农民差不多见人头一份。“材料”最开始于5月13日、5月24日、6月10日分三次载于《人民日报》。首批材料是舒芜回老家翻找出的年前胡风写给他的多封信件，这成为胡风最重要的罪证。三批材料均由最高撰写按语，胡风问题性质由“反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小集团”升级成“反党集团”，最后定格为“反革命集团”。墙上有一张公安部签发的“逮捕证”，签署日期为5月18日。据《周恩来年谱》，年5月17日，“凌晨，......开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会上谈关于胡风问题”。似乎是17日做出了逮捕决定，其实不然。当时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任职的牛汉是“胡风集团”中第一个被捕的，在人日发表第一批《关于胡风反党集团的材料》的第二天即5月14日被捕。牛汉回忆说：“比胡风被捕还早了两天”“那天是星期六，中午吃完饭我去打排球（人民网—读书频道年2月25日李辉《在被捕的日子里》）”。查“万年历”，5月14日确是“星期六”，记忆清晰可信。那胡风当系5月16日被捕，也就是说，在逮捕证签署以前，甚至在政治局开会以前，胡风就进了班房。事实上，周扬披露，5月13日话就放出来了：“胡风是要逮捕的”，那些后来的开会和“签署”不过是走过场。16日深夜，胡风8岁的二儿子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得大哭，老岳母不知所措，邻近天亮，妻子梅志亦被带走（周正章.《胡风事件五十年祭》.知网.）。公安部签发的对胡风的逮捕证“狱室几间关闯将，文场一片树降旗(胡风.《怀春室杂诗·一九五六年冬某日》。”在全国揭批、清查“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斗争中，2余人受到牵连，其中92人被捕，62人隔离审查，73人停职反省。定为“胡风分子”的78人、“骨干”23人。胡风家乡蕲春县中小学所有语文教师，因胡风问题被停职审查，其中除了一个张恩是胡风的侄儿，没有一位教师与胡风有任何关系（《炎黄春秋..第8期》）紧接着开展的“肃反”运动查出8.1万多名“反革命分子”，多万人被“暴露出”各种“政治历史问题”（年7月18日《人民日报》，转引自万同林《胡风事件对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影响》.海南师范学院学报.,20(1).p25—29）。胡风的朋友们前赴后继加入到“痛打落水狗”的队伍中。展室有一件年老舍写赠胡风的联句摄影件：有客同心比骨肉；无钱买酒卖文章。彼时两人在重庆携手投身抗战文艺事业，联句字里行间透出患难知交的深情。待到胡风此时落难，老舍发表《看透了胡风的心》的文章。文中写到：原来胡风并不只是心胸狭窄，而是别具心肠。......他要用钢筋皮鞭毒打党内作家和进步作家，杀人不见血！......我只能说，除了受过美蒋特务训练的人，谁会这么想一想呢？展室还有最高在延安时赞丁玲“昨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的“临江仙”词影印图片。丁玲早年将词稿原件委托胡风保存，可见两人之间曾经的信任之深。年丁玲为中宣部文艺处处长，是冲锋陷阵的主将，她写的文章标题是《敌人在哪里？》：敌人在哪里？敌人就在自己的眼面前，就在自己的队伍中，......胡风原来就是一个披着马克思主义外衣，装着革命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混在我们里面，口称朋友，实际上那个包藏着那末阴暗的、那末仇视我们的、鄙视我们的，恨不能一脚踩死我们的恶毒的心情，进行着组织活动的阴谋家。另一位以阐释鲁迅思想著称的红色理论家、作协副主席冯雪峰，此时站出来成为第一个建议法律处理胡风的人；还有冰心、巴金、曹禺、赵丹、翦伯赞、丰子恺、常香玉、马思聪……等等，他们的批判文章所用标题都是“看穿”“识透”“打倒”“镇压”之类的极端字眼。都惟恐落人后，都不明白胡风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左：老舍赠胡风联句；右：丁玲托胡风保存的M氏《临江仙》手稿年5月初，中宣部和公安部联合成立胡风案件专案组，从中央到地方都成立了专案组追查“胡风分子”（成立这样超越党的正规机构的小组成为后来各种运动的主要组织运作形式）。“污点证人”舒芜并未获得豁免，依然是胡风集团成员身份，年被划为右派；冯雪峰在胡风被捕不久即被划为“胡风集团”成员；老舍在WG中被批斗游街，打得遍体鳞伤，投湖自尽；丁玲刚批斗完胡风，同年就被打成“丁陈反党集团”首脑（丁玲、陈企霞），流放北大荒，复投入监狱。其他诸位无人幸免......为射骄阳曾铸剑，同攻纸虎又摇旗……廿载心花成镜影，春光荡漾上囚衣。这是胡风年初在狱中写的诗。胡风这一进去，不审不判关了10年，前5年在功德林，后5年在秦城。关押的战犯可自己养鸡种菜，发牛奶水果，胡风没有这待遇（何殿奎.《胡风在公安部监狱逸事》.《世纪》..第5期）。10年后的年11月26日，他被判有期徒刑14年，遣送到四川川西苗溪劳改农场。年11月，胡风因“在报纸上写反动诗词”又被收监，改判无期徒刑，押往成都，年押到川东大竹第三监狱服刑。年梅志获准去大竹陪监，胡风已是精神恍惚，不认识自己的妻子了。先后关押过胡风的监狱：左：川东大竹第三监狱；右上：功德林；右下：秦城监狱。泥土的道路脱却南冠长啸去，科头濯足大江滨。——胡风《次耳兄原韵并慰三郎》“泥土的道路”部分为胡风出狱后的活动轨迹，展品没了刀光剑影，观看时心态从容多了。年胡风被解除拘禁时，脊背佝偻、眼神暗淡，患多种疾病，只能仰卧，奄奄一息。胡风挚友萧军专门给胡耀邦、陈云写信求救，胡风得以回京治疗（方朔.《萧军与胡风的一世交往》.《新民晚报》.年7月10日）。展品中有一份全国政协年11月24日颁发的特邀代表证，胡风被补选为全国政协常委，并任中国作协顾问。全国政协给胡风的会议邀请书出狱后的年月，胡风整理旧作、会见老友、参与社会活动，并重新提笔创作。他将自己代为保存了40年的毛氏《临江仙》手书原稿还给了丁玲，恩怨两清。并将自己在狱中写的诗《次耳兄原韵并慰三郎》（萧军又名三郎）重新录出赠给萧军：龙鳞披过刮蛇鳞，哪怕腥沾满手麈。敢是敢非真待友，装忠装顺假称臣。丢他粉彩无聊脸，还我金刚不坏身。脱却南冠长啸去，科头濯足大江滨。“脱却南冠”，胡风终可“科头跣足”，一声“长啸”了。记得年，胡风出狱，待遣送四川。聂绀弩、萧军想与胡风合影留念，胡风以戴罪之身恐累朋友，没敢同意。年，萧军拉上胡风，医院，和早两年出狱、仍在住院治疗的聂绀弩一起了却夙愿，完成了历史性的合影。当年鲁迅身边的3个年轻朋友都已垂垂老矣，惟生死情谊永存。历史性合影。从左至右：萧军、胡风、聂绀弩平反并不一帆风顺。展室资料记录了“三次平反”的曲折。“中共中央年第76号文件”下达是“第一次平反”。这是一个有限度的“平反”，对胡风案的“小集团性质”、“错误文艺思想”、“政治历史问题”的结论都予以保留。年6月8日，胡风病逝于北京，享年83岁。胡风家人对文化部拟定的悼词表示异议，追悼会直到次年一月才在八宝山举行。新拟的悼词对胡风给予了充分肯定的评价，对胡风甚为了解的习仲勋参加了追悼会，这是“第二次平反”。参加追悼会后，百感交集的萧军将自己的一首诗书写并裱好，送给梅志：何期此日赋重逢，白发萧疏泪眼明。似是似非疑隔世，为真为幻乍难清。刀兵水火余唯死，雨露风霜两自清。七十行年欣宛在，同声一唱大江东。年6月18日，经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讨论，中央办公厅发出《关于为胡风同志进一步平反的补充通知》，彻底推翻强加在胡风头上的所谓“五把刀子”，并郑重提出：今后文艺问题不宜由中央以文件形式进行干预和定性。是谓“第三次平反”。此时距胡风去世已有三年。在此《通知》发出的第四天即6月22日，萧军逝世，聂绀弩已在胡风去世的第二年即年3月26日病逝，三位好友终于又重逢于九泉了。左：胡风追悼会现场；右：习仲勋等出席胡风追悼会参观完毕，我们又转回到序厅那个惟一的出入口，再次与“序厅”正中的胡风铜雕头像面对面。中央美院张润恺教授的作品十分传神，犀利的眼神、棱角分明的嘴唇，尤其是几乎与头颅平齐的硕壮颈脖，这不就是“强项”么？！《后汉书.董宣传》载：董宣任洛阳令时，湖阳公主的一个仆人杀人犯罪，被董宣当着公主的面击杀。光武帝要董宣给公主磕个头算了，“帝令小黄门持之，使宣叩头谢主，宣不从，强使顿之，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遂使“强项令”千古留名。不妨看看胡风之“强项”——上世纪40年代，因为文艺思想之争，胡乔木专程从延安去重庆“挽救”胡风，谈不拢，不欢而散（（周正章.《胡风事件五十年祭》.知网.））；“解放初，江青出席文艺界会议时说，新中国文艺的指导思想是毛泽东文艺思想。胡风当场表示，在文艺上的指导思想应当是鲁迅的文艺思想。”（何梦觉编《鲁迅档案：人与神》.p）；年，“胡风文艺思想讨论会”开了四次，面对面交锋，胡风就是不低头；年，对《文艺报》《人民日报》所载林默涵《胡风的反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与何其芳《现实主义的路，还是反现实主义的路?》，胡风驳其断章取义，夸大其辞，不予接受；年7月，胡风向中央递交“三十万言书”，对所有不实之词进行系统反驳；年，对审讯中给自己戴手铐的强制措施，胡风绝食抗议。年被加判无期徒刑，胡风又绝食抗议，要求举行记者招待会并按照法律程序审判；WG期间，两次拒绝通过揭发周扬来换取“立功受奖”机会，虽然他自己冤案的造成与周扬的推波助澜干系极大；年9月22日，周扬看望胡风，并带来中央的平反文件，因文件留了很多尾巴，胡风不予接受，拒绝签字。胡风年身陷囹圄，年6月8日辞世，整整三十年。似乎是因以“三十万言书”为标志的“文艺思想”获罪，某种意义上可说是因“强项”而遭厄。三十年里，胡风心之所向，九死未悔，在现代中国知识分子沉浮史上留下沉重而意味深长的一笔。纪念馆里的胡风铜雕头像（中央美院张润恺创作，侧后方看展品者为鹏喜兄）聂绀弩有七律专咏胡风：无端狂笑无端哭，三十万言三十年。诗中有故事，苏曼殊与陈独秀交厚，其赠陈的诗中有句：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聂的借用意在诗外。这是一个终生知己的锥心之鸣，是献给胡风的传世之笔。据胡风女儿晓风回忆，周扬晚年曾对胡风说了一句话：“文艺思想你是最深刻的（晓风.《回忆父辈作家》.《北京青年报》..11.27）。”思想最深刻者承受最深重苦难。痛哉胡风！壮哉胡风！县城晚餐，出席者均是蕲春文坛成名人物——原作协老主席是当过武穴市委书记的甘才志先生，他已出版了长篇小说《大儒陈诗》等作品多部；县人大李主任也是有著述的人；老友江清明执一县文坛牛耳，无非是将业余时间精力放在了舞文弄墨、以文会友上；在座其他科局头头或诗人或作家，无一不是兼职写手，无一不有诗文作品问世。蕲春职场上下、朋圈内外宛如古代士林，书卷人生，文士风流，一半烟火，一半清欢。从明清两代的进士如云，到如今的教授遍天下，蕲春耕读传家、诗书济世之风氤氲久矣。更兼有胡风这样的历史文化名人垂范，蕲春人想不斯文雅致起来都难。但愿他们在承继胡风精神遗产时，不再遭遇胡风的厄运。（鸣谢：书画家陈谢提供部分照片。）.6.4草于武汉作者小熬浆糊，本名谢力军，年出生，湖北天门人。某教育公司董事长，现居武汉。在各类纸质刊物和网媒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多种。

来源：鸿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