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都市美文原创武向春刺青爱人

★武向春,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南昌市作家协会会员,南昌市散文学会副会长。出版散文集《当时若爱韩公子》。作品散见《花城》《散文》《美文》《温故》《百花洲》《创作评谭》《创作》《天津文学》《湖南文学》《海燕》《青岛文学》等,有作品入选《江西六十年散文精选》《年中国散文排行榜》《南昌散文十三家》《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选》()等文集。现致力创作民国爱情散文系列即将出版。

刺青爱人

□武向春

或许,在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个刺青爱人,大火不能熄灭,众水不能淹没。

所谓刺青,是针与肌肤的缠绵,被针刺痛的肌肤,却将当时最美丽的情怀永久地镌刻。而刺青爱人则是令我们感受到爱的美妙以及痛楚的那个人。萧军和萧红,他们的名字联在一起,像至亲一样血脉相联,而原本他姓刘,她姓张。即便是此后萧军再娶,萧红再嫁,萧军始终是萧红一生的爱与痛的牵挂。

萧红出生在黑龙江呼兰县,那寒冷的边陲小城一年之中有四个月都在飘着白雪。

萧红的父亲张廷举是当地知名教育官员,在萧红的笔下,父亲暴躁、吝啬,像是一只没有一点热气的鱼类,或者别的不具有情感的动物。

14岁那年,父亲把萧红许配给汪恩甲,萧红的惊世骇俗初见端倪。她与有家室的表哥私奔到北平,表哥渐生悔意,离她而去,萧红无奈之下回到哈尔滨,与汪恩甲同居在旅馆。某一天,汪恩甲说回家取钱,却再也不曾回头。

一桩名正言顺的婚姻,萧红却把它演绎成了放浪形骸的闹剧。萧红对此无从解释,她曾黯然说过:“我这一生,是服过了毒的一生,我是有毒的,受了害的动物,更加倍地带了毒性??”这种毒也许是与生俱来,这种毒使得萧红的命运注定坎坷,终其一生,只能是向爱而生的异乡人。

萧红继续住在旅馆,却身无分文。旅馆老板向她逼债,穷途末路的萧红写信向当地报馆求助,萧军前来探望。孕中的萧红穿着一件色泽黯沉的旧长衫,趿着一双变了形的鞋,房间飘散着霉味,然而萧军却看到她写的小诗,春天的气息旁逸斜出:

春曲

那边清溪唱着

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

春天到了。

这首短诗犹如春天里开出的第一株桃花,引爆了蓄势待发的春天。萧红逃出旅馆,萧军收容了她。有人评述说:萧军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点,扮演了他最喜欢、也最合适的角色——英雄救美。

萧红爱萧军,即便是分手了,萧红依然爱。

在爱中,萧红为萧军写下的诗句,如此地热烈而又缠绵:

只有爱的踟踌美丽,

三郎,我并不是残忍,

只喜欢看你立起来又坐下,

坐下又立起,

这其间,

正有说不出的风月。

而分手了,萧红依然写下如此的文字来评述他们的情意:“在人生路上,总算有一个时期在我的脚迹旁边,也踏着他的脚迹。总算有个灵魂两根琴弦似的互相调谐过。”

然而萧军却不是,他将他俩的关系比拟成“健牛和病驴”。如果是共同拉一辆车,在行程中,总要有所牺牲的,不是拖垮了病驴,就是要累死健牛!很难两全,若不然,就是牛走牛的路,驴走驴的路。

萧红形容萧军是“匹夫本性”和“强盗灵魂”。然而萧红又说她爱“宽宏的、粗大的灵魂”。两段话看似前后矛盾,却入木三分地刻画了萧军的气质。

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萧红爱萧军,宿命般地爱。然而他们的爱自萧军拯救委顿于尘世的她那一日起,注定是不平等的。他们一起外出的时候,萧军大踏步走在前面,萧红小碎步地跟在后面,萧军力大无比,当他抓着萧红的胳膊时,胳膊上会起红印子。

有一天夜里,从鲁迅家里出来,萧红和胡风在空旷的大街上疯跑,萧军则跟在后面鼓掌助兴,快乐如同风一般,席卷他们的青春。即便是在地下室居住时,萧红的同学在中央大街遇着他们,萧军脖子上系了个黑蝴蝶结,手里拿了个三角琴,边走边弹;萧红穿着的黑裙子,脚上蹬了尖头皮鞋,看上去特别引人注目。他们边走边唱,就像流浪艺人一样。真是黄金一般的好年华。

尽管两萧有争吵,有分歧,因贫穷而带来的饥饿和寒冷如影随形,但那段日子依然是萧红短促的生命中最闪光的日子。

萧军终究是不爱萧红了,两人开始分床而眠,萧红半夜总是会哭醒,她觉得两人离得太远了。

两萧曾有过禅语一般的对话:萧红曾问萧军:你对于爱的哲学是怎样解释呢?萧军回答:谈什么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在两萧的婚姻持续期间,萧军惦念着他的初恋女友,还曾暗恋过其他的女子。黯然神伤的萧红曾写下这样的诗句:

去年在北平

正是吃着青杏的时候

今年的命运

我生活的痛苦

真是有如青杏般地滋味!

然而这样才情再也无法拨动萧军的心弦,彼时的萧军正陷入一场无望的暗恋中——房东家的三小姐王丽,王丽身材颀长,温润的鹅蛋脸,笑的时候面颊上有深深的梨窝,眼角修长,伶俐活泼,能够用俄语与外国人谈笑自如。王丽与萧红年龄相仿,然而生在富裕之家的王丽全然是少女风度,当她身着晚礼服时,看上去万种风情,她牵动三郎的目光,她令三郎神情恍惚,对萧红而言无疑是惊心动魄的瞬间。而从王丽的视角看去,他们生活近乎兽类:诸如萧红用电线作为帆布鞋带,有男客来访,三人睡在一张床上等等。

王丽有着无尽的少女的忧愁,需要向萧军倾诉,萧军曾含混地告诉萧红,王丽爱她,而他,却因自卑而逃遁了。然而,萧军和王丽暧昧的情感终是让萧红受伤了。多年以后,萧红在上海功成名就,她做了一件红色曳地长裙,在重庆她还做了一件镶上精致花边的黑丝绒旗袍。从热烈的红色到沉郁的黑色,似乎是她爱上萧军以来走过的心路历程。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服饰的大胆变化使得她被诟病为“脱离人民脱离生活”。可是谁又知道那美貌又撩人的三小姐带给她一生的隐痛?

来自最深的一次痛是:两萧关系而日趋紧张,在友人黄源的劝说下,萧红决定远渡日本疗伤,萧军到青岛小住。在日本,萧红依然惦念着她的三郎。然而命运仿佛是个爱捉弄人的顽皮孩子,在这段分居的日子,萧军居然与黄源的妻子许粤华情愫暗生。

就像是一出肥皂剧:许粤华的丈夫黄源受辱至深,两人最终以离婚收场,然而黄源处理此事时显示出了高度的克制与理性。相同的处境,萧红与黄源两相比较,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经历,并没有让萧红呈现出人性中更多的温暖与亮色。故在萧军的眼中,萧红是“躁急、反复、歪曲、狭小、拥护自己”,并由此断言“女人的感情领域是狭小的,更是在吃醋的时候,那是什么也没有了,男人有时还可以爱他的敌人,女人却不能”。

而深爱萧军的萧红,顺着萧军爱慕的目光望去,她看到的是其他女人姹紫嫣红的美好,这种美好使她陷入到无法释怀的自卑与嫉妒当中,进而用激烈的冲突方式表达出来。而另一方面,萧红又无法停止爱萧军,像是溺水的人要紧紧抓住一段浮木一般,那种强烈攫取的欲望,使得这种爱呈现出单向的、尖锐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看不到妥协、圆融和转圜,这使得两萧的爱的空间愈发逼仄。

终其一生,萧红就像一个拒绝长大的孩童一样,她拒绝融入成人的世界,她天真率性,从来不用世俗通行的标准作为自己行为的评判尺度。而萧军却是疏狂的,一个是任性、拒绝长大的小女孩,一个是疏狂有着任侠之气的东北汉子,萧红当然处处感到萧军的轻慢,而这种轻慢是萧红不能容忍的,端木蕻良走入萧红的生命是宿命的必然。

沪战爆发后,二萧与端木蕻良迁至武汉,三人同居一室,时日一长,三人间的关系,渐次微妙。当萧红与萧军发生争执时,萧军对萧红表示不屑,而端木对她却是推崇有加。他支持她的文艺观点,赞美她的作品水准远在萧军之上。

二萧搬离后,端木独住。萧红不时返回探望,萧红常常对端木吟诵“恨不相逢未嫁时”之类的诗句大胆示爱。萧红从不擅长掩饰自己,她的变化,萧军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然而鲁莽的萧军保持了沉默。

萧军去延安参战后,留守在西安的萧红和端木坠入爱河。端木出身富贵之家,是清华大学历史系高才生。他生性孤傲,衣着、举止、作派在众人中显得卓尔不群。他惯常装束是身着马裤,脚蹬长靴,留着很长的鬓角,举止羞涩,与粗犷的萧军大异其趣。

当萧军返回西安,独处一室的萧红与端木看到突兀归来的萧军万分尴尬,萧红对萧军说:“三郎,我们永远分开吧!”萧军静默良久终是平静地回道:“好。”两萧传奇在料峭的春寒中走到尽头。

端木比萧红年轻,未曾有过婚史,而萧红与端木在一起的时候还怀着萧军的孩子。萧红向萧军摊牌,令端木猝不及防,端木除了接纳萧红,给她一个婚姻的名份似乎别无选择。

萧军去了兰州与王德芬恋爱结婚。王德芬温存善良,这使得萧军近乎感恩地爱着王德芬,并开始反思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以及命令的声调,萧军与她的婚姻持续了半个世纪,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抗战爆发后,萧军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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