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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渌酒杯寒记夜来(下)
“你很急着走吗?”晏晏见绍桢抬腕看表,语调平静,目光却忽然变得紧张。
绍桢笑意温和地看着她:“也不是很急。”
晏晏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着落在了一旁,轻声道:“你还有别人要见吗?”
绍桢摇摇头:“没有啊。”
“真的?”
绍桢笑道:“我赶九点一刻的飞机走,你觉得我还有空去哪儿?”
晏晏听了,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然而笑意还没浮到眼角,蓦地惊道:“那你还说不急?”
绍桢言简意赅地笑道:“不是很急。”
正说着,忽听身后有人轻声叩门,回头看时,正是端木澈。
“你运气好,拿你手袋的人把钱包和钥匙扔在酒吧了。”端木笑微微进来,把他从钟家彦那里取来的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没敢说钟家彦的事,一则怕晏晏不好意思,二则怕绍桢听了,发作起来惹事生非。
晏晏看了看,便道:“我的烟盒呢?”
端木瞥了虞绍桢一眼,对晏晏摇了摇头:“没找到。”
绍桢赶忙笑道:“丢了就丢了吧,你又不抽烟,拿着也没什么用,玩儿过就算了。”
晏晏却嘟着嘴道:“我……里面还有照片呢。”
“什么照片?”
晏晏张了张口,低声道:”我自己的。“
她带在包里的烟盒原是虞绍桢读海军学校时,在意大利一个叫拉斯佩齐亚的港城淘来的,银工精巧,盒面上有一朵螺钿镶就的玫瑰花,难得只在盒底的编号恰巧是晏晏的生日。
她一见,便讨了过来,把里头的镜面当了随身的妆镜。
“那么好看的照片肯定是找不回来了。”绍桢淡戏谑着笑道,他站起身来,迟疑了一瞬,抬起手揉了揉晏晏的顶发:“你乖乖养病,回头我再找一个给你。”
晏晏隔天出院,勉强赶上了最后两科考试。
她没再去找钟家彦,钟家彦也没再来寻她。之前一段光怪陆离的日子像一串琳琅缤纷的肥皂泡,转眼就消失在了明亮的阳光里。
有时她从镜子里瞥见颈后的刺青,自己也会觉得诧异,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以往放寒假,她总是挨到小年才动身回家;这一回,她却订了考完试第二天的航班。虽然她知道绍桢的船早已经出了青琅基地,但看得见海浪,就会觉得离他近了一点。
冬日的大海,是一片深沉的灰蓝。凛冽的海风穿透了围巾的空隙,视线越过港湾、灯塔、浮标……一直追到空荡荡的天际线。她在心里默默猜测他的行程,军舰启程护航之后,只有靠港补给才会有公开的位置消息。
他说,“是等到你四十岁的时候还没嫁人,就嫁给我吧。”
她不知道他有几分玩笑,有几分认真。
”四十岁“,想一想她就觉得惊悚,”四十岁“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他九成九是在取笑她!
可这么一想,她又觉得不甘心:
虽然”四十岁“听起来非常可怕,但”嫁给我“听上去就惬意多了。
就算”三十岁“也好啊。
不要,”三十岁“也太老了。
最好是二十岁!二十一岁也行,正好她念完书毕业。
她想去沣南那间法国人修的教堂结婚,不过她和他都不信教,不知道行不行……
她自顾自地想着,窃窃一笑,转念间又想起他临走时揉着她的顶发,一点也不像告别的恋人——根本就是在摸只小狗。
什么嫁给他?“四十岁”也是哄她的……
整一个寒假,除了心不在焉地应酬新年和温书准备补考,大把时间她医院的情景。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她都恨不得能像电影胶片那样一帧一帧回放;可想得太多,又每每疑心自己会不会记错?
她的疑虑和想念都无处递送,甚至比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还要糟糕,她打不了他的电话,他也收不到她的信。
午夜梦回,她忽然一阵害怕,他不应该动辄拿“沉船”两个字开玩笑,那些烂小说里一出现这样的戏码,那就真的回不来了。
她惶惶然裹着毯子,盯着黑夜里的一线暗白海浪坐到天亮,又觉得自己可笑。
她不敢去问父亲,只好打电话给端木。
端木温和含笑的声音让人听来便觉安心:“怎么会?你又不是那些滥俗小说的女主角。现在又不是战时,你哪听说过有驱逐舰沉船的?”
晏晏回想着从父亲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犹疑着追问:“要是碰上海啸呢?”
“气象预警很准的,这样的极端天气一定会提早避开。”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让温伯伯给你补补课。”端木轻笑着道:“算了,你还是别问温伯伯了,你这种怀疑是对我们海军部的侮辱。”
晏晏扑哧一笑,“嗯,我信你,你不会说谎的。”
“晏晏——”电话那头的端木澈仿佛欲言又止。
“怎么了?”
“绍桢以后可能每年都会在海上漂几个月,你不要这么担心。”
晏晏一怔:“每年?”
“嗳,小姑娘你比我还厉害呀。”毓宁摸着晏晏颈后的刺青,啧啧道:“纹这个疼吗?不疼我也去搞一个。”
晏晏微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答道:“你别去了,还是有点疼的。而且,我都有点后悔了……”
“啊?为什么?”毓宁放下她的头发,转到晏晏面前:“挺好看的呀。”
晏晏讪讪地没说话。
毓宁了然道:“绍桢说不好看?”
晏晏摇头:“他不知道。”
毓宁笑道:“哦,你怕他觉得不好看。”继而丢给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你这种小丫头就是太乖了,连个叛逆期都坚持不了两个月。”
晏晏吐了吐舌头,心虚地争辩道:“……我连考试都没考成,再惹出什么事,我爸我妈就知道了。”
毓宁听了,愈发不以为然:“知道就知道了呗!最好你跟你爸你妈闹翻,离家出走。”
“那有什么好的?”
毓宁低声戏谑道:“就凭三少爷那份怜香惜玉的劲头,还不上赶着英雄救美……”她说着,“嘿嘿”一笑:“金屋藏娇?”
晏晏面上一红,蹙眉道:“什么呀!不想跟你说了……”正在这时,班级里负责取信的女孩子忽然叫了她一声:“晏晏,你的信。”
她应声回头,那女孩子又补了一句:“是明信片。”说着,把一张揉皱了边角的卡片递了过来。
晏晏刚要接在手里,毓宁却蓦地伸臂过来,先她半拍抢在了手里,嬉笑着道:“弄得这么破,寄过来挺远的吧?”
她躲着晏晏翻看背面的地址,晏晏便只能看见正面的图案:
一只遍体通红、螯壮须长的硕大龙虾,支棱在点缀着柠檬香草的白瓷盘里,撑满了整张卡片。
她的心跳倏然飞跑起来,一抹模糊的欢欣迅速浮凸出了明亮的轮廓:“给我呀。”
毓宁打量着她,晃了晃那张卡片:“以为是绍桢寄的吧?你猜猜——你猜对了没有?”
她不问犹可,这样一问,晏晏飞奔的心跳一下子被甩上了春风摇荡的树梢,反倒迟疑着不敢去拿。
毓宁轻轻一笑,把卡片塞还给她:“反正我是看不出来,邮戳都糊了。”
重叠模糊的异国邮戳,有些字迹她连语种都吃不太准,英文地名看上去也有可疑的发音。除了学校的英文地址和她的名字,空白处只寥寥写着一句“陌上花开否”——笔迹是虞绍桢无疑。
飞扑而来的欣喜裹满了胸腔,她把明信片夹在笔记本里放好,小跑着进了图书馆。
按耐着心绪,数着字母翻辞典,原来是临近红海的一处港城。
他离她这么远?
不对,他现在应该早就到了别处。
以往她看地图总是先看陆地,然而现在她的目光总是流连于线条疏散的大海。
黑白地图上的海洋仿佛一片浩瀚留白,许许多多名称奇长的岛屿还没有印刷疏漏留下的墨迹大,只是一连串连字母都放不下的黑点。
她只能知道,一周或半月之前,他在一个她连想象都无从构建的异国港口,曾经上过岸。
可是,干嘛要寄张有“龙虾”的明信片给她呢?难医院说的“找个龙虾结婚”?什么嘛!
她撇撇嘴,指尖抚过卡片背面唯一的一行中文字:“陌上花开否”。
当然开了。
眼下江宁已是春风上巳天,不用问,他也该知道。
刹那间,她一笑出声,惹得对面看书的人也抬了眼,她赶忙抱歉地吐了下舌头。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阿澈,我收到一张绍桢寄的明信片,他从……”她紧握着电话听筒,活泼甜美的语调像檐下浴着春光的呢喃乳燕,刚一开口,便听端木笑道:
“嗯,他们快返航了。”能给她一个好消息,他也觉得开心。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五月份之前吧。”
“还要那么久?”
端木没有说话,只有一声温和的轻笑。
然而五月过半,她已然穿起了印满红樱桃的太阳裙,虞绍桢却仍没回来。
这次不用逼问端木澈,从广播新闻里她也听说了缘由。爪哇海域突发巨震,距离最近的海军舰只又返回头救援撤侨了。
“这次不会很久了吧?”察觉自己关心虞绍桢的归期远胜过异国灾民,晏晏不免有一点小小的负罪感,打定主意明天去给红十字会捐掉钱夹里的现款。
端木赶忙点头:“很快了。”
“你跟他联系过吗?”
端木澈微笑摇头,“你不用担心他,没事的。”
“你们海军部的事总这么没谱吗?”晏晏忍不住抱怨,因为自觉不够理直气壮,声音格外得低。
“没有,都是严格按计划来的。”端木笑道:“这次也是碰巧。”
“他这次回来,会休假吧?”
“应该是。”端木的答复总是不肯打包票的审慎推断,晏晏听来,就像一袋味道太淡份量又太少的桃脯梅干,在嘴里咂来咂去,怎么也满足不了味蕾的期待。
毓宁就不同了,满眼同情地端详她许久,拍拍她的脸,道:“你在这儿念叨什么也没用,等船靠了岸,你找他去啊。”
“不好吧。”她虽然心心念念地想见他,可是事到临头,脚边似乎一夜之间就冒出了许多枝枝节节的藤蔓小草,不声不响地拦绊着她,“……我又不知道他想不想看见我。”
毓宁笑道:“你放心吧!他在船上漂了那么久,别说是你,就是看见猫猫狗狗都觉得开心。”说着,咬唇一笑,推心置腹地压低了声音:
“别说做姐姐的不提醒你哦,你放过他了,兴许就便宜了别人。”
晏晏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毓宁笑吟吟摇头:“我没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晏晏想了一阵,拉了拉毓宁的手臂:“你跟我一起去吧。”
毓宁摇头道:“我才不去呢!这时候青琅又不能下海,有什么意思?”
“你不想见见绍桢啊?”
“不想。”毓宁皮笑肉不笑地摇头:“再说,我要是想了,你还要拉我一起去嘛?”
“姐姐——”晏晏央求道:“我一个人跑去,傻乎乎的。”
“你就当是代表你爸去慰问一下前方将士嘛。”毓宁掩唇笑道:“定点慰问。“
“我自己去多没意思。”
“你自己一个去,才好‘为所欲为’呢。”毓宁拍了拍她的肩:“穿漂亮点,咱们那位三少爷这会儿最想见的就是漂亮女孩子。”
“你别说了。”晏晏窘得两颊飞红,“我才不去呢。”
毓宁眸光一亮:“真的?那我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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