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林带炼“胆魄”
吴耀辉
广州老知青
年,我从武装连调到二连当胶工,分配在三班。三班是个清一色的青年班,班里除了广州知青,还有汕头、开平、顺德、徐闻及归侨知青,朝气蓬勃,干劲十足。在分配割胶树位的时候,我力争到了一个离连队最边远最偏僻最阴森的林段,为的是锻炼自己的胆量,更好地接受“再教育”。
但当我第一次身处实地,才真的明白为何该林段令女工们谈起色变。它位于农场与农村的结合部,东面是野灌木林,北面是竹林,林段内满布低矮的坟墓,南面是林带,西面也就是我每天进出胶园必经的通道,是一条深约丈余的田沟。要命的是在多株橡胶树中间,屹然立着两块一米多高的墓碑,一块碑是有坟头的,另一块坟头没了,剩下一个大坑,长满杂草。
这里令人毛骨悚然的还有一段往事:我国经济困难那个年代,两个饥饿的小孩到地里偷木薯,被放哨的发现了,一场追逐随即展开。当两个小孩逃到竹林,前面那个突然摔倒,脖子被砍剩的尖尖的竹头刺穿,当即死亡。另一个小孩吓瘫在地,追逐者赶上发现出了人命,慌张中失去理智,手起棍落,把第二个小孩也打死了。悲剧并未止于此,两孩的祖母受不住打击,就在孙儿遇难的地方上吊身亡。后来政府破了案,大概为平民愤和慰冤魂,就在发案现场对罪犯执行枪决。这桩人间惨剧,就发生在我负责的胶园旁的竹林里。有人告诉我,这里夜间常听到阵阵女人的哭声!
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但“彻底”二字谈何容易。凌晨3点多钟,当我头戴胶灯,挑着胶桶,挥别班里其他林段的工友,最后孤身只影翻下田沟斜蹬土坡进入胶园之际,全身神经紧绷,心如鹿撞,死死握紧胶刀的手总是湿漉漉的。这时,我会第一眼看到那两块在月色下泛着惨白光芒的墓碑。由于这一带连白天都罕有人迹,野生动物较多,我还不时会看到狐狸绿色的眼睛在闪动,听到受惊的山鸡扑扑地飞遁。每天日出前的割胶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每当割到坟墓附近的胶树,我心里就直发毛,有一次在慌张中一脚踏空,整个儿骨碌碌滚进坟坑里,胶灯摔灭了,四周漆黑一片,抬头只见墓碑的黑影高高地俯视着我。幸好四肢无碍,让我发抖的手一下就摸到散落在草丛中的火柴。我迅速点亮胶灯,爬将起来,扶着胶树大口喘气,但末了我还朝墓碑风趣地点下头道句:“打搅了!”
又有一次,时近凉秋,胶园已有不少落叶。我在弯腰埋头割胶时,分明听到后面不远处传来踩踏树叶的脚步声。我不动,它也不动,我一走,它又跟上,亦步亦趋。直起腰杆往后看,黎明前的黑暗连胶灯也难以穿透。是人是鬼?我想如果不弄个明白,恐惧就无法消除,心里就会永留阴影。豁出去了,我手持锋利的胶刀,大吼一声向脚步声的方向扑过去。一条黑影从树后逃窜,我拼尽全力把胶杯往黑影扔了过去,只听得一声嚎叫,噢,原来是头猪!
再有一次,明月高挂,胶林外面景物依稀可辨,当我割到林段边缘的时候,偶一抬头,眼角余光暮然发现三个人影。定睛一看,胶园外50米左右灌木林边立着三个人,好像穿着袈裟的和尚,又好像是京剧的大老倌,他们拿着扇子,手舞足蹈,隐约还听到说话声。我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好像掉进冰窖,浑身汗毛倒竖,这三更半夜的荒山郊野啥玩意嘛!足足呆了10多秒钟我才做出反应,故伎重演,像击剑手那样手持胶刀,箭一样往妖孽直冲过去。结果哑然失笑,发现三个和尚乃三棵芭蕉幻化而成!
之后,心魔逐渐远去,神经慢慢松弛,我每天唱着革命歌曲在这恐怖林段忙碌,直至一年半后调离。说实在的,支撑我战胜恐惧坚守岗位的,还真靠毛主席,我怀揣红宝书,胸别金像章,有毛主席陪伴,正气凛然,牛鬼蛇神哪敢靠近?当时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
来源:广东省农垦总局编《辉煌七十年》
作者系湛江垦区红星农场
即兵团七师十四团工人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