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文化与文学端木蕻良浮光过客二

“我逃得什么都没有了。”

“我还有很多,我还有我的全部爱情可以送给你,我可以全部送给你,你不要难过。”

--端木蕻良《嘴唇》

年11月中旬

在得知萧红顺利产下一个男婴后的第四天,端木听到了一个噩耗——孩子死了。

关于这个男婴之死,几十年前的端木和几十年后的我们一样的迷惑。因为在九六年的访谈录中,端木曾亲口说到:这件事,萧红从来没有向他做过任何解释。

斯人已逝,历史的真相究竟如何我们不得而知。端木和我们都只能根据当时的情况和萧红身边的人一些言论来进行猜测。

关于孩子之死一共有三个版本的传说,一是萧红在宜昌的码头跌倒伤了胎,以后流产的;二是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一个死婴;第三个则是萧医院中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酷似萧军的男婴,而产后三天萧红曾向白朗索要了几片“加单片”的强力的镇痛药,第二天白朗就得知孩子去世的消息,而萧红本人却阻止了对这件事情的追查,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悲伤。前两种说法分别来自骆宾基的《萧红小传》和肖凤的《萧红传》,而第三个版本则来源于当事人白朗的说法。

(左图为骆宾基著《萧红小传》右图为肖凤著《萧红传》)

在这场男婴之死的疑云中,唯一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孩子是萧军的。而这也正是端木在与萧红的这段婚姻中一直所为人诟病的一个原因。在旁人看来,正是因为萧红怀的不是端木的孩子,所以在武汉陷入战火恐慌之际,端木可以不顾萧红母子的安危,自己独占船票先行入川;而当萧红几经曲折甚至险经流产终于抵渝之后,端木对重孕在身的妻子也并未精心照顾,使萧红本就低落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郁,在产前仍嗜酒嗜烟,这也是是孩子产后夭亡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不可否认,大多数人都有这样一个习惯,喜欢以历史的客观者的身份自居,自以为是地随意点评别人的生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所谓有过错的一方,却忘记了所有“历史真相”的是非曲折,没有人比历史的当事人更明白。

萧红早在与端木的婚宴上时就曾说过,“掏肝剖肺地说,我和端木蕻良并没有什么罗曼蒂克式的恋爱历史。是我在决定同三郎永远分开的时候我才发现了端木蕻良。我对端木蕻良没有什么过高的希求,我只想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有的只是互相谅解、爱护、体贴。”这就是当时的萧红所希求的感情,互相谅解、爱护和体贴。那么不妨设想,如果萧红在端木身上没有看到这些温柔的品质,或者萧红发现端木在婚后的日子里完全不是这样的人,那么萧红为什么在自己最需要温暖与安慰的时刻选择了端木,并将他们的感情一直持续到她自己的离世呢?

(萧红与端木蕻良)

端木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一杆笔,眼睛木木的看着桌子上的一打儿稿子默默地发呆,他也不知道孩子为什么就突然的死掉了。也许是来渝的路上几经颠簸伤到了胎气,也许是近来萧红沉郁的心情和烟酒不忌的习惯伤到了孩子,再或许...是朋友传言的那样萧红害...不,不会,萧红不是那样狠心的人,会不会是她把孩子转送他人了呢?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也不知道应如何是好。毕竟当初与萧红结婚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并且不顾远在北平的母亲的反对,执意要给萧红和这个孩子一个家,他已经做好了接受萧红和她的一切的准备,可如今...

端木摇了摇头,感觉到寒气顺着小腿直从脚底往身上冒。白色的月光穿过云层从窗户里照进来,冷冷洒在桌子上、稿纸上,一个个印在白色纸张上的黑字,像一个个冰冷的小虫子一下子就钻到了端木的心里去,重庆的冬天真是湿冷得渗人啊。不医院怎么样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又刚刚失去孩子,大概对于她近来本就低沉的心绪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吧。

端木想要把萧红接回身边。虽然他并不擅长料理家务,不能在洗衣做饭这些生活琐事上事无巨细的照顾她,但是仍旧可以在精神上给她以安慰,他们可以一起讨论时事、讨论作品的创作、讨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他用陪伴来排解她的孤独和痛苦。况且以端木现在在复旦教书的薪资加上编辑和稿费的酬劳,是有能力雇一个保姆来照顾萧红的,不论如何,都要比让她始终寄人篱下过日子要好得多。可是现在住的云顶寺的招待所还是太冷了些,毕竟山上的寒气要更大,端木担心萧红本就单薄的身体会吃不消,而且他从歌乐山下山再过江去复旦大学上班,每天光是路上就要浪费掉几小时的时间,能在家陪伴萧红的时间就十分有限了。思来想去,端木决定去找教务长孙寒冰商量一下,能否先搬进学校去住。

(复旦大学旧址)

几缕饭菜的香味隐隐约约的从未关紧的门缝中飘了进来,蜷缩在床里侧的端木翻了个身,揉了揉略带惺忪的睡眼,爬起来准备吃午饭。一定是又是萧红在做饭,自从搬到复旦农场苗圃的这几间平房,有了厨房后,端木发现萧红总喜欢亲自下厨给自己做各式各样的大餐,洋肉饼、炸牛排、煮罗宋汤,还有她最拿手的在东洋留学时学到的日本鸡素烧。不得不承认,萧红的手艺要比家里雇的佣人好太多,那个四川女人做饭总喜欢放太多的辣椒,让端木和萧红这两个地道的北方人实在是难以接受。只是萧红总是这样凡事都亲力亲为,就连买菜这样的小事都要自己亲自跑出去做,端木不得不有些担心她的身体,自从那次生产过后,萧红的脸总是苍白的,看不到血色,而最近又添了干咳的毛病。不过也正是这样细心、爱照顾人的萧红才是最吸引端木的,她就像一位大姐姐一样可以信赖和依靠,让漂泊在外远离亲人的端木感到自己像在母亲身边的大孩子一样,可以用撒娇来获得关爱。端木在萧红身上看到了久违的母性。而萧红在端木身上感受到的被需要的感觉,也正是她和萧军多年的感情中所缺失的,所以在和端木的相处中,想来萧红无处安放的母爱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满足。

只是端木没有想到,有时候撒娇过了头,也会让萧红感到疲惫。在搬入复旦宿舍秉庄后的一天,端木因为没有克制好自己的脾气打了一个泼辣的四川女佣人一拳就给萧红惹了一场麻烦。最后还是邻居靳以陪着萧红到镇公所的办事机构处理了有关事宜,事情方得以了结,而惹了麻烦的端木却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一样却全程没有露面,只是躲在屋子里闷头睡觉。端木不爱与邻居打交道的性格再加上这些事情的发生,让端木在邻居的眼里变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甚至得到了这样的评论:“一当他的肩头该扛负什么的时候,他就移到了萧红的头上。”

不过别人的评价毕竟是别人的事情,在抗战这段混乱而艰苦的时局中,端木和萧红在彼此的陪伴之下还是度过了一段相对愉快的时光。虽然在邻居看来,也许端木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是在他的学生那里,端木却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先生。端木和班上许多学生都保持着十分友好的关系,并结识了几个东北籍学生李满红、姚奔、赵蔚青等,在搬入学校的教授宿舍之后,更是常邀他们到家中做客,有时是萧红下厨为大家做大餐,有时则是大家一起动手包饺子,在战火纷飞的三十年代,对背井离乡远赴重庆求学的学生们来说,端木夫妇成为了记忆中难以忘得的一抹温暖。

在这段被萧红当做大孩子一样照料的日子里,端木创作出了大量的作品,共发表了小说、散文、论文十余篇,其中包括连载在香港《星岛日报》副刊《星座》上的抗战爱国长篇小说《大江》和由上海杂志公司出版的短篇小说集《风陵渡》,并在三九年年底着手创作他的新的长篇小说《新都花絮》。而萧红在这一段日子里尽管身体抱恙,也仍在继续着自己的创作。萧红对于她的昔日的恩师兼故友鲁迅先生始终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当她收到许广平的来信后便积极着手,准备为鲁迅先生逝世三周年做些事情。三九年九月二十二日,《鲁迅先生生活散记——为鲁迅先生三周年祭而作》一文由萧红整理完成,刊登于同年十月的《中苏文化》第四卷第三期上。在这之后,萧红继续创作了一系列纪念鲁迅先生的作品,并将自己部分回忆鲁迅先生的文章和鲁迅先生夫人许广平及其好友许寿裳的两篇文章一起集结成册,取名《回忆鲁迅先生》,约一年后出版。有趣的是,虽然端木和萧红各自进行着不同的创作工作,但他们的创作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端木因身体不适不能及时完成《大江》的连载工作时,是萧红替他补上了这部分的创作,而端木出于对萧红的尊重,完整的保留了萧红所写的内容,所以《大江》这部小说至今仍保留着一部分萧红创作的痕迹。而萧红在编《回忆鲁迅先生》时,也曾要求端木以她的名义为这本小册子写一篇后记,并且对端木所写的部分保持了尊重,尽管并不完全赞同其中的一些句子,但仍将其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这样看来,尽管端木和萧红的相处模式始终受到外部不少的非议,他们夫妻两人却始终是彼此尊重、欣赏、体贴地陪伴与扶持着对方度过了这一段战火纷飞的岁月。

(未完待续……)

作者介绍

季晨雨,河北邯郸人,汉语言文学专业,届西南大学含弘学院吴宓班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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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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