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飒,落叶飘零。
一辆辆警车拉着长鸣,穿过街道,驶向漫无人际的郊野。这里,是一片荒凉的刑场,飘零的落叶,正诉说着一个即将逝去生命的心声。
听说这次被凌刑的人是黑道上恶惯满盈的天字号大哥李子雄,所以围观看热闹的人也很多。但他们并不是来送行的,而是带着一种欲除之而后快的心情,来看一个死囚最后的挣扎。
三个月前,震惊全国的银行失窃案象一颗重磅炸弹一样,在D市乃至全国掀起了阵阵难以平息的波澜。十二亿现金在押送途中被黑道人物劫走,还打死了二名押款的警察。这则消息自当天见报之后,天天头版,久久未曾平息过。
为此,中央下令出动了D市所有公安干警以及广东地区特警,全力追捕要犯黑道天字号大哥李子雄。从此,这片天空不再平静,二十四小时都能听到警车的笛鸣声,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在缉匪的这段日子里,民警苦不堪言,百姓怨声载道,今天这个滔天大盗终于落网,谁不想目睹一下这个胆大包天悍匪的尊容?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恶惯满盈的家伙竟然只有二十一二岁,几乎是乳臭未干的小伙子。他能犯下这么大的案吗?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人去追究了,因为案情即将结束。
“下来!”
在刑警的一声吆喝下,端木俊完全是被几个武警拖下车的,因为他已经没有了自主的能力。即使到了行刑的前一刻,他现在都没有明白过来,自己倒底是犯了哪条王法,为什么沦落到这种地步。执行枪决,立即执行!这种惨绝人寰的悲惨事件,竟然发生在自己这样一个安分守己的上等良民身上。
绝望!无助!伤心欲绝!同时也满含着悲愤与不满,然而,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也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他的死,似乎早已注定!
“冤枉!冤枉!我不是李子雄!我不是——”
端木俊感觉到冰冷的枪口,无情的顶在了自己的后背心上,他再一次绝望的高喊起来。可回报他的却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和一个个无情的声音,“都死到临头了,你还不认账!李子雄,杀人,强奸妇女,抢劫银行,贩毒,走私军火,组织强迫妇女卖淫等等,哪一条不是死罪,你到现在还不承认,等见了阎王,你再去申冤吧!但愿下辈子,你能重新做人,做一个好人。”
得到这样的回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入狱以来,端木俊曾经不止一次,为自己申冤喊屈,可得到的答复永远都是冷笑和喝叱。审判长的一句铁证如山,已经彻底的决定了他的命运,在那些武警的眼里,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为了防止黑道上的人劫狱,自端木俊入狱后,就被秘密转移到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外人根本不知道他被关在这里。也许是警方过于重视这件事,连庭审都在秘密中进行,他们的庭审提问,根本不容端木俊半点反驳。因为他们允许回复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字——是!如果回答出来的答案与他们的设想不一致的话,结果招来的就是一顿生不如死的毒打和严刑拷问。
正值深秋,刑场上突然飘起雪。
这雪来得太突然了,阵阵寒意连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禁打起了寒颤。端木俊抬头看了看天,天,很苍白!除了雪花无声无息的飘落,落在他的脸上,也落在他的心里。绝望加寒冷使端木俊不再叫喊。
因为他已经知道,公理不在这世上,也不在天上,更不在人们的心里。他除了让自己死得好看一点,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李子雄,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在临刑前的一刻,执行官按照惯例,教条般的问了犯人最后一轮话。不过,这种例行公事的问候,问与不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跪在地上的端木俊已经是死人一个。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只为是了让大家知道,也让大家相信,他们做事的态度和公正性。
端木俊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丝恐怖的诡笑,然后,他又反过头来,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拿着枪顶着自己后心的刽子手,凄笑着说:“我再说最后一句话。”他最后的那一丝笑容,让执行官和刽子手从心里感到了一阵凉意,握枪的小伙更是手微微一颤,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眼前这个即将死在自己枪下的人。
“你说吧!”执行官面无表情的回答。
“嘿嘿……丢你老母!”
“叭——”随着端木俊那一声无助的漫骂之后,一颗象征着人间正义的子弹,从他的后心穿过,在胸前炸开,打在了泥土里。端木俊身子一歪,带着愤怒与无奈倒了下去。
雪,越下越大,很快淹没了所有的脚步,这里成了一片雪的世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难道就是写在这个时候?这种情景下?没有人知道古人的想法,也没有人理解端木俊心中的苦楚。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一声枪响而终结,大地回归寂静。
白色,有些时候并不是代表纯洁,而是代表恐惧与不安。
端木俊只是感觉到一阵钻心般的巨痛之后,他的灵魂渐渐与身体分离。飘啊,飘啊,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的妈啊!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黑?”
“这是地狱,你以为是天堂啊!”端木俊正耐闷着,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荡过来。端木俊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良久,只见一阵烟雾飘过,眼前才出现二个怪模怪样的人来。
看他们象人也不是人,却长得和人十分相似,有鼻子有眼的,四肢俱全,秃顶。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二人的形象呈了鲜明的对比。
“白辣子,这小子还妄想进天堂啦,喋喋……”那个黑衣胖墩发出一阵怪笑,歪着脖子看着端木俊笑说对白高个瘦杆子说道。
“也是,小子,你一个冤死鬼,难道瘌哈蟆也想吃天鹅肉?天堂你是进不了啦,还是快跟我们回地狱吧!但愿你下辈子投胎时运气好一点,别再这么倒霉了。”白高个瘦杆子说着,伸出一根长长的枯手,就要来拉端木俊。
端木俊此时也不怕了,他心想,自己死都死过了,还在乎什么?大不了再死一次。只是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二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莫明其妙的要带自己去哪里?
“我说你就别想了,这里是地府,连我们二个都不认识,难怪你做不成人。喋喋……”黑胖墩又发出了一阵怪笑,听到端木俊心里怪难受的。
“什么?地府?操,原来我真的死了。”一想到这里,端木俊心里就一阵钻心的痛,尤其是刚刚中枪的地方,还一阵火辣辣的。他看着二人迟疑着,“难道这二人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不错,算你猜对了,我们就是黑白无常!”白高个瘦杆子点了点头。也真怪,他们不等端木俊开口,就能猜中他的心思,看来鬼的确与人不一样。自己都已经死过了,还能在乎什么?端木俊这样一想,也就放开了,他坦然的看着黑白无常,说道:“二位大哥,这里这么黑,怎么走?”
“黑?你是说我们地府黑吗?”黑无常笑道。
“难道你们不觉得黑吗?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你们有火把,我还真看不见你们。”
“小子,这你就不懂了。地府虽黑,却还有公理在。可人世间朗朗乾坤,你不是照样冤死了吗?”
“这……”听了白无常的话,端木俊无语了。
“白辣子,少跟他哆嗦,该带他回去交差了,要不我们又要挨批了。”黑无常不由分说,拉起端木俊就走。
“喂!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端木俊挣扎了一下,可他的反抗一切都是徒劳,因为白无常也已经扣住了他的另一只手。阴风习习,一种无法言寓的恐惧袭上端木俊的心头。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自己做鬼也会产生恐惧感,鬼也会害怕?他自然无法说明这一切,只是在浑浑噩噩中,他已经被黑白无常带着,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我是在飞吗?还是在飘荡?”端木俊正暗思着,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座小桥边,黑白无常已经放开了端木俊的双手,让他自己行走。端木俊抬头一看,只见桥上很清晰的写着:“奈何桥”三个字。奈何奈何,真是无可奈何,这个名字还真是名副其实,更恰如其分表达了端木俊此时的心境,难道这黄泉路上,也同样有着和自己一样冤死的人?唉!——这世道。端木俊想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小子,快点走吧,冤死的人又不只你一个。如果你再慢腾腾的折腾,等下误了投胎的时辰,那可是更冤了。”白无常慢腾腾的略带温和的说一声。
“谢谢!”端木俊很感激的看了象一具白僵尸一样白无常一眼,他在心里耐闷着:这就是传说中的索命无常白无常吗?看起来似乎还好,并不象传说中那么冷漠无情嘛?
谁知,端木俊的嘀咕还没有完,前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吼,“操!他NND,你能不能快点,磨磨叽叽的,要是老子被阎王骂了,有你好受的。快点!”一直走在前面的黑无常突然折了回来,来到端木俊的身后,狠狠的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端木俊愤怒的看了黑无常一眼,可他无奈。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只是一缕魂魄,纵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依然无济于事。
前面是一座古城似的城墙,怎么看怎么象电视里古代的城墙,只是上面写着的不是某某城,也不是某某州,而是赫然书写着三个硕大无比的字。这三个字看上去怪怪的,既不象中文也不象英文,却让人看了感到一种从心底的恐惧与震撼。一种无形的震慑力从这三个字中透露出来,给端木俊一种窒息般的沉重与压抑。
“这是什么地方?”端木俊想问,可他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幽遂的盯着自己,令他觉得浑身毛骨耸然,从骨子里发寒。
“这是阎王殿,看到了吧!马上就可以见到阎王了。”白无常似乎看懂了端木俊的心思,他指着城墙上的三个大字说道。
“阎王殿!”
尽管端木俊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可他听到这三个字后,心中再次升起了一丝寒意。他暗自在心里怒骂了一声:“这该死的身份证!”
夜,那么黑。天空中原本的几颗星星也不知躲哪里去了。
习习的凉风,吹得人心里有点发毛。有钱的人儿正在酒吧和KTV里,扯着脖子,竭厮底里的象杀猪般的嚎叫着。他们忙于自己的享受,根本不在乎旁人鄙夷不屑的目光,似乎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对于他们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没有身份证的端木俊,摸摸口袋仅有的三百多块钱,他有些犹豫的看了又看眼前这家名叫“来吧!一起疯狂!”的酒吧,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由于身份证和毕业证在挤车的时候,无形中不翼而飞,他已经流露街头好几天了。找不到工作不用说,还得时时提防巡逻的警察,万一被他们逮住,基本上没有好果子吃。
想自己堂堂一个大学生,信誓旦旦的走出家门,说什么不混出个人样绝不回来给自己祖宗丢脸。谁知道来到南方没几天,所有倒霉的事都让自己给碰上了。先是坐错了车,本来要去S市的,却稀里糊涂来到了D市。搭错车还不算什么,偏偏在自己劳累过度昏昏入睡的时候,哪位好心的人,免费帮自己把行李包给提走了。该死的是,这包里有他所有的证件和家里给的二千块钱。
如果说这还不算倒霉的话,后面的事他根本无法启齿。睡过了头的他,突然睡来,发现自己坐车的方向不对时,慌忙之中,朝司机冲了上去,大叫停车。可万万没想到,他那句停车才喊了半句,就听到身后传来“扑呲——!”一声。然后是一个女孩子捂面的尖叫“啊!——”
听到女孩子那声尖叫后,满车的人寻声望去,都情不自禁的发出了惊讶之声,“哦!——”
端木俊回头望去,他傻眼了。原来自己身上的钥匙勾住了坐在旁边那长发女孩子的裙子。在匆忙之中,刚才这么一冲,竟然把人家的裙子全部撕破,使得人家春光外泄,在众目睽睽之中露出了白晰细嫩的大腿和黑色网格状底裤。
在自己的尴尬和女孩子羞愧愤怒中,端木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车的。自此,他就一个人流浪在D市里,漫无目的的飘荡着。
回家,端木俊也曾想到过,可一向自傲倔犟的他,不想自己这么没有面子的回去。就算父母不说他,他自己也不允许自己做这种没有志气的事情。男儿当自强,林子祥的这首歌一直陪他走过了很多年。每当遇到不可战胜的困难之时,他总用这首歌来勉励自己。今晚,他在逃过了几次警察巡逻后,再次唱着这首歌走进了这家名叫“来吧!一起疯狂!”的酒巴。
也许,在酒吧里,能找到他需在的安定。
这些年来,在广东省查身份证和暂住证,警察检查得十分严格,落到他们手中的人,基本上得意思意思一下,要不就得舍得一身剐,否则想轻松出来,门都没有。
此时的端木俊已经有如惊弓之鸟,只要一听到警车的笛鸣声,他的心都提到嗓子里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到酒巴里度过一劫。这家看似高档的酒巴,能否给自己需要的安定,他不知道,也没法肯定。不过,凭他的经验,警察一般情况下是不进这种地方检查的。
走进酒巴后,他随便要了杯酒,心不在焉的喝着。
酒巴的环境很好,酒也不错。尤其是舞池里那几个珠光宝气的女孩子,更是端木俊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满足感。尽管肚子并不充实,可精神已经不再空虚。再加上手中的烈酒已经喝下一大半,他的头脑已经热燥起来。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一位秀发轻舞飞扬,双目留连如水的女孩子身上。
这个女孩子一袭白裙,整个身子从上到下让人看了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天使般的面孔,柔和的线条和飞舞的长发,以及那随着音乐摇摆不定的脑袋和腰肢,很快就让端木俊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随着这个女孩子的扭动的身肢变得美妙起来。
“太美了!”
发出惊叹的并不只端木俊一个人,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从心里感叹,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这个轻舞的靓丽女孩。
不知什么时候,舞池里的音乐嘎然而止。另外有几个一同疯狂起舞的女孩子立刻相拥而上,随着白裙女孩一起走向端木俊身边不远处的沙发上。被少女陶醉的人们还没有来得及苏醒,只见白裙女孩已经如一阵风一般从端木俊身边飘过。
“咦?!”
端木俊还没有晃过神来,只觉得呼吸间一股清香入鼻,令他浑身打了个颤,没想到那个白裙女孩又折了回来,在端木俊跟前发出了那一声惊讶之声。
“靓仔!”白裙女孩冲着端木俊说了一句粤语之后,一只玉臂也随之大大咧咧的搭到了端木俊的肩膀上。端木俊的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大了许多,“天啦,天上掉下个林MM,我有艳遇了……”还没等端木俊回味过来,一队警察已经冲了进来……
“身份证!”
酒巴里所有的人在这帮警察的安抚下乖乖的安静下来后,逐一拿出自己的证件交到了警察手里。轮到端木俊的时候,他的手伸入西服的口袋里半天没有拿出来。检查端木俊身份证的警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大喝一声,“没有吗?没有身份证就带走!”
“我……”这些年头,混在外面的人都知道,没有身份证的后果。端木俊正想争辩什么,不料他身边的那个白裙女孩出人意料的大叫一声,“慢着。”
“他身份证在我这里。”只见这个女孩子从沙发上拿起一个黑色小包,从包里掏出一个身份证,看了端木俊一眼,交到了警察手里。终于有人出面救自己了,端木俊很感激的看了眼前这个白裙女孩一眼,心里也镇静了许多。
端木俊的镇静并非是来自那张不知名的身份证,而且自己刚才在看白裙女孩时,对方给他那一迷人的浅笑。虽然他没有弄清楚这一笑容背后的真正含义,可对方毕竟是个美女,能得到佳人一笑,心里自然踏实多了。
“嗯!”当那个警察看到手中的身份证之后,脸色突然大变,本能的后退了半步。继而又强装镇静的看了看端木俊和眼前这个白裙女孩子一眼,问了一声,“你是他什么人?”
白裙女孩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眼前这些警察,而是很傲慢的从包里掏出一支香烟,啪的一下给点着了。只见她深吸了一口,然后又长长的吐出了一团烟雾,才淡淡的说:“我是他女朋友。”
警察似乎有些狐疑,他拿着身份证对着端木俊仔细打量了几眼,这才对二人说了句。
“好,很好!”说着,他大手一挥,“带走!”
端木俊稀里糊涂的被带走了,那个白裙女孩也一起被带走了。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倒底发生了什么?
等他快要明白的时候,自己却已经死了,并且走在了黄泉路上。可这一路上,却没有见到那个自称是自己女朋友的白裙女孩子。端木俊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
阎王殿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阴森森的,四处烟雾袅袅,到处充满着一股秋天般的萧瑟,难道阴间也会有春秋变更不成?容不得端木俊多想,耳边已经响起了一阵死亡般的钟声,那是传说中的丧钟。
不知为什么,那声音震得端木俊从心底发寒,连大气都不敢出。
“阎王爷,新鬼魂已经带到,请您发落。”黑白无常很小心地向阎王汇报了一切,很本分的站在一边,听候阎王的差遣。
“端木俊,好,好,好。哈哈……”
端木俊始终不敢抬头,他只觉得两耳一麻,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若大的一空间里响起。这声音大得惊人,好象整个地狱都在为之颤抖。他喊出了端木俊的名字,连叫了三个好字,却又大笑起来。阎王殿里所有的鬼魂都不知阎王所为何意,却又碍于阎王的威严,不敢去问,端木俊连头都不敢抬,自然也不敢有所动作。
寂静,在阎王笑过之后,阎王殿里突然变得寂静。
如果是在人间,再安静的空间里,只要有人和生物的存在,总会有呼吸声,可是在这里,阴森森的阎王殿里,静得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了。因为在这里的每一缕魂魄,都已经没有了生命,自然再也不需要呼吸。
“端木俊,好一个九世冤死鬼,你有什么话说吗?”
静过之后,阎王突然开口问起了端木俊。
一听到阎王开口叫自己的名字,端木俊心中升起了一团希望的火花,只是他耐闷的是,为什么阎王说自己是一个九世的冤死鬼?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的冤枉是不是到头了呢?带着这些疑虑,他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公案上,端坐着一个头大如斗,双目如灯,满脸漆黑,长满络腮胡子的威严莽汉。这是阎王吗?这真是阎王吗?端木俊不住的在心底反问自己。
“端木俊,你做了九世冤死鬼,马上就要投胎去了,难道你不想说二句吗?”……
“我想回去查清楚我冤死的真相!”端木俊考虑了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了这半句话。因为他也知道,要想在阎王手下讨个人情,那简直比登天还难。谁都知道,阎王一向执法如山,雷打不动,根本没有情理可言。俗语说,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不抱任何希望的端木俊想阻止自己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这句话已经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的传到了阎王的耳朵里。一直站在旁边的黑白无常和一般小鬼们听到端木俊这话,几乎都要笑出来了,可他们不敢。
“哈哈……”阎王听了端木俊这句,不怒反乐,他哈哈大笑过后,说道:“大爷我今天高兴,就给你一次机会,听说你棋艺不错,如果你能赢过我,我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真的?!”端木俊得到这个异外的惊喜,他迫不及待喜形于色答应了阎王。没想到阎王大手一挥,慢吞吞的说道:“别高兴的太早,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三天时间重返人间。但是你输了的话,得再做九世的冤死鬼……”
“慢着,什么?我做了九世的冤死鬼都是你一手安排的?”端木俊看着阎王有些泄气了,如果真是阎王给他安排了这样的命运,就是下棋赢了又如何?既然是命运安排,自己再抗争又有何意义?
命,谁能敌得过命?!天知道。
“不是!”没想到阎王的回答又让端木俊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只听到阎王深沉的说:“你的命本不该如此,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人世间已经乱成了这样子,竟然可以是一个人冤死九次。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注意到你。
没想到有阳光的地方,甚至比地狱更黑。正因为你的离奇身世,我才愿意破例给你这次机会,你考虑考虑吧!”
既然不是命运如此安排,有机会就有希望,端木俊当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不用考虑了,来吧!哪怕只有三天时间,我也愿意一搏。”
看来阎王也是个急性了,他见端木俊答应了,他高兴得大手一挥,叫几个小鬼搬来了玉帝亲赐的凡尘七彩棋。这凡尘七彩棋每颗棋子都是夜明珠做制,照得整个地狱五光十色,七彩缤纷,如果白心昼一般。这棋子看法新奇,下法却是和人间的围棋一般无二。
说到围棋,端木俊可是半个高手,虽然算不上评段,可在业余棋手中,他可算是顶尖人物了,曾经在学校里时,杀倒一大片,号称棋王的围棋协会会长都败在他的手下。看到这久别的棋子,他又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端木俊下棋从来不据于形式,阎王托大让他先下,他二话不说,一子落到了天元。也就是围棋棋盘正中的一目,这从气势上来说,算是最好的一手,却也是最憋脚的一手。阎王盯着他那灯笼般的大眼看了端木俊半天,脸色骤变。
看到阎王脸色骤变,阎王殿里那些小鬼有些幸灾乐祸了,今天阎王对端木俊开的这个先例,让他们这些小鬼们觉得脸上很是无光。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总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他们这些做鬼的也不例外。如果阎王一生气,把端木俊打入十八层地狱,他们也许能找回心里的平衡。
“你走吧!”
没想到阎王一挥手,淡淡的说。
端木俊也感到十分意外,呆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朝阎王道了声谢,转身就走。后面传来了阎王的声音,“记住,你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过后,你还得回来做你的鬼,重新投胎做人。”
“谢了,阎王,我会珍惜这三天的。”端木俊说着,他环顾了四周,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见阎王今天的心情也不错,于是,他壮起胆子转过身来反问了一句,“阎王,这里怎么没有外国人啊?”
“去他妈的大头鬼,外国人都见上帝去了。”
“哦!外国人都见上帝去了?”端木俊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了一句,一扭头,魂魄已经飘出了阎王殿。
在离开阎王殿的那一刻,端木俊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借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彻查自己被冤死的真相,同时也要让那些不分清红皂白,玩弄法纪的人,尝尝死亡的滋味。由于怨恨与不满使端木俊心里升起了一股暴戾之气,他带着这股暴戾之气重返人间。
从地狱到人间的路怎么走,没人知道,端木俊只知道自己醒来时,还是躺在雪地上,只不过,胸前少了个窟窿。他挪动了一下被冻得发僵的身子,艰难的站起来,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还活着,是一件很幸庆的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端木俊摸摸有点晕乎乎的脑袋,自己被拉到刑场,以及被黑白无常带到阎王殿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是真的?还是一场梦?
端木俊糊涂了,他抬头看看天,天也一片模糊,灰茫茫的一片,还在飘着雪。
一个老妪婆娑的身影,拄着拐棍慢慢走这边走来。拐棍敲打着地面发出笃笃的声音,令端木俊心头一震,头脑立刻清醒了许多。
雪地里,只有眼前这个慢慢前行的老妪才能给端木俊一种活着的感觉。我还活着,端木俊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当他来到这个满头斑发,弯腰蛇背的老妪面前时,端木俊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阵暖流,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家中白发苍苍的老母。
家里的三间瓦房,一辆牛车的唯一继承人就是端木俊,因为他没有兄弟姐妹,他老爸很大度的说了,等他娶了媳妇这些财产都归他。另外,他老爹这么大度的原因还有其二,主要是端木夫妻俩晚年得子,等端木俊从大学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近六十了。如果寿命长点,还能混二年日子,要是时运不济,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入土为安,那些家当还不足二位老人的火葬费。
可端木俊心里知道,家里以前并不是这样的,那都是因为年迈的父母没有生财之道,变卖了所有财产,才供完自己读完大学。所以每逢端木俊看到这种年老力衰的老妇人时,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那久经风雨的母亲。
也不知为什么,满腔怨恨的端木俊一看到这个慢腾腾一路走来的老妪,心中竟然变得祥和起来,一点恨意也没有了。他也慢慢的走近老妪,掺扶了老妇一把,并好心的问道:“老婆婆,你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老妇人依然没有抬头,也没有理会端木俊,只是在嘴里喃喃的念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该归西了。”
端木俊越听越糊涂,他突然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与老妪分离,自己的双手再也拉不住对方的胳膊,只见老妇慢慢的继续远行,似乎端木俊根本未曾拉过她一样。
端木俊看看自己的双手,再看看老妪,老妪在风雪中,依然那么弱不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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