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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陪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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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衷肠

雨淅淅沥沥下着,逐渐大雨滂沱,将白日里地面的脚印、残留的血迹全都冲刷殆尽。雨砸在地面上,竟有雷霆万钧之势。屋檐下原本是雨帘的,此时已经连缀成线,如同瀑布一般浇注下来,飞溅起的硕大雨点落在二人脚面上,整个寺庙显得空灵无比,细听之下似乎还有回声。

阿今与空释在后厨忙活,甘宁寺原本有饭头的,空释顶多算的上是个知客僧,因他年纪小,加之谢大师性情随意和善,向来没有太多规矩,众人皆是互相帮衬,各自领差事,更多的时候空释都是在打下手。挑水劈柴一类的活他做的多,烧饭这种需要些技巧的,他很少帮忙。当下空释埋在灶间给阿今添柴烧火,阿今说火小了他就多扇风,火大了他便停一停。

阿今系了一条灰色的围裙,袖子挽到肘部,正清炒一道油菜心,虽然没加多少油,但仍然听得到入锅时呲啦一声。阿今挥着铲子上下翻炒,翠绿的油菜心在锅内跳动,煞是诱人。

“我说,你们这庙里种的菜平日里够吃吗?”阿今问道,目光越过灶台,看向灶间坐在矮凳上的空释,但手中完全没停,从容不迫。

“夏秋自然是够的,等到入冬会把剩下的白菜、萝卜都腌制了,也能将就一段日子。再不行的话,师父会派人下山采买些。”空释答,心里想的却是去年那坛腌菜,拌着饭吃自己觉得咸了,今年却一口吃不上了。

“哦。”阿今闷闷应了一声。陶然离开,她心里难过,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堵着,又勾起她数月前的记忆,只是现下多了小舟,多了空释,她没那么孤单了。她要拼命找点话题,好转移自己的痛苦。

空释早看出她的伪装,她虽然尽量笑着,但仍能看出笑的多么牵强,何况眼睛里根本没有神采。这次重归甘宁寺,对他而言,处处都是睹物思人,当下那种五雷轰顶的痛已经过去了,现在只觉得眼前哪儿哪儿都是师父师兄们的影子,剜心一般得疼,也为了开解自己,只能陪她装下去。“你不是北方人吗?”

“我啊,我从小在梧州长大的。但我父母兄姐原来在赵州生活过一段时间,听他们讲过北边的风物。”阿今答,同时把油菜心装了盘,又炒了道佛手观音莲。

“赵州离这里还算近,气候差不多的。梧州那边和这里大是不同了吧。”空释又问。

“嗯。确实差挺多的。”阿今回答,她觉得这聊天十分生硬,平日里的话竹筒倒豆子一样,今日却倒不出来。

“那你来这里探亲吗?”空释问,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他明显感觉到阿今的脸色暗了一下,但知道自己并非故意,不好责怪自己。因此手上扇子猛地一扇,一阵烟涌出来,他借着烟咳嗽了几声遮掩了过去。

“没事,你不用这样。除了横川,我没有别的亲人了。”阿今说,撑起了十二分的笑容,露出她的酒窝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哈哈。”空释道。

“你来尝尝这味道淡不淡。”阿今夹了一筷子菜伸长了胳膊,空释稍微欠起身一口接过,极其自然,两人却在各自回身时红了脸。

“嗯,挺好的,挺好的,你手艺不错。”空释站起来准备往出走,“我再去抱点柴。”走到门口发现门外雨太大了,又怏怏地坐了回去。

灶间火苗发出滋滋的声音,映在空释面庞上,愈加红了。两个人没说话,但配合的很默契,空释已经掌握了阿今做菜的节奏,火势控制得很好。

“小和尚,帮我端一下盘子,这边放不下了。”

他正要回嘴告诉阿今自己有名字,为什么总喊自己小和尚,这时两人同时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是两把剑。伴着雨声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柔和了些,但还是听得出双方力道都不小。

“难道又有人来了?”两人顾不上灶间的火和锅中的菜,双双冒着雨跑到前院来,却见雨幕里是横川和小舟二人,分立两头,每说上几句,就过一招。阿今就要往过跑阻止他们,空释将她拉回了后厨。

“小和尚,你做什么拉我?”阿今顾不得擦干脸上的雨,头发发也湿漉漉的,愤愤地质问。

空释去厨间找了干的袍子来,递给她,好让她将就着擦干自己,自己则去把锅中微糊的菜盛出来,又坐在灶间将自己烤干。不顾阿今严词厉色,秀眉微蹙,坐稳了才道:“他们两个是在,堪破。”

阿今正用布袍擦头发,掩住了耳朵,没听清,“什么?”

“就是,互诉衷肠。”空释一本正经道。

“互诉衷肠哪有这样的?难道不是坐下来推心置腹吗?”阿今不大理解,因为她印象中的横川确实不是这样的人。

“你不懂,师父曾经和我讲过,两个有缘人相遇,常常会做出一些周围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来。其实那才是他们的本性,是隐藏在心底的自我。”空释解释,发觉自己在阿今面前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也是,一入佛门,还谈什么缘不缘的,早就该放下一切,红尘也好,仇恨也好。

阿今揉揉头发,继续去炒菜了,她知道横川和小舟有分寸,肯定出不了人命就是了,两人打一架发泄一下也好。

横川同小舟站在雨里,已经过了三十多招,两人基本平局。这一次是他输了,他将十步剑负在身后,道:“你问吧。”

“你为什么来渭城。”小舟一点疑问的语气都没有,平平淡淡地问。声音穿雨抵达横川的耳膜,他看到她被雨打得眼睛都睁不开,单薄的身子在雨中微微发抖,右手的飒沓发出寒光,他甚至能够听得清每一滴雨落在身边的距离方位,时间如同静止了。这一问,直接命中了一切故事的由来。

“为了报仇。”横川答。

横川长剑从身后甩出,一招捕风又带一虚招捉影,近小舟身旁时突然化作一招“擎雨盖”,右手的剑换到左手,小舟剑锋陡转,横川右掌已经架在她脖颈上。“你输了。”横川收手。

小舟没答话,等着他抛出下一个问题,她的睫毛挂着水珠,眼睛里也弥漫着水汽。湖蓝色的衣衫同大雨融合在一起,像一棵风信子。“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偶遇吗?”横川撤手,转身走回原来的地方,背对着小舟,他简直不敢听到接下来的答案。

“不是。”横川停了一步,接着便听到,“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客舍窗前,你捧了满怀的桃枝柳枝,你还答应了要送我的。”横川一颗心落回了肚里,他生怕自己会听到什么计谋什么利用之类的词。他快走几步,转回身来,道:“我没忘记,已经有雏形了,只是客舍失火估计成灰了。”

“那你不能耍赖。”小舟将手中飒沓往西一抛,自己回到屋檐下拧干了裙摆上的水。再看横川他提着两把剑放在香案上,脱下靴子倒出足足半升水来。两人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都笑了。

阿今早摆好了一桌菜,看着素雅简单,却也诱人,怎奈雨势不减,她不想去喊两人吃饭,只是坐在桌边,左手支颐,右手拿着筷子戳碗。横川和小舟跑了进来,脸上都带着笑意。阿今一愣,依然不解,她肚子饿得咕咕叫,也顾不上细问,只道:“快吃吧。”自己已经开始低头扒饭了。

空释给两人盛好了饭,自己也坐下吃了,食不言寝不语,因此他也没问话。阿今吃了半碗饭,抬头问,“你们两个为什么过招?”横川和小舟相视一笑,更让阿今感到奇怪。

横川开始解释,“阿今,你知不知道顽石点头?”

“知道。”阿今点了点头,随即发觉不对劲,自己怎么就成了顽石?又摇了摇头,还是不对,不知道更是顽石。空释都不用抬头就知道阿今的反应,悄悄笑了。

“你直说就好,打什么哑谜。我来说吧。”小舟插话,“事实就是,我们俩过招比试,赢得一方可以问输的一方一个问题,对方必须坦白回答。就这么简单。”然后她往阿今碗里夹了菜。

“所以你们都知道了?”阿今眼睛滴溜溜地看横川,横川点点头。其实还有一点小舟不知道,就是那晚在荒村他曾经许给陶然一个承诺。

阿今笑了笑,她其实是开心的,她看得出小舟是个怎样的人,沉着冷静又聪明机智,善良热忱又足够勇敢。从最开始见面她对小舟就是有好感的,但她现在却有一点点的失落,很没来由的失落。她伪装了这么久,早已熟悉怎么扮演开心,只一抬头,立刻换上了一副明亮俏丽的神情,嘴上却岔开了话题,要小舟和横川等下留下刷碗。

“空释,你要留下来吗?”横川问道。

“甘宁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按理说我应该留下来传承师父的衣钵,但是他老人家生前也没有创立任何门派,他的武功我也只学了不到三成,留在这里守着破庙也是无用。我打算明日就各处游历,待到城门开了,就访遍天下名山大川和寺庙古刹,沿途各处尽一点绵薄之力惩奸除恶吧。”空释放下碗筷,十分郑重。

“也好,留在寺里确实是徒增伤感。只是你师父他……”横川想问他打算如何处理与孟停云之间的仇。

“师父嘱咐过我,万万不能说出孟停云的下落,要守好甘宁寺的秘密。即便他真的是因为孟停云而死,但眼下真正的凶手已经给天枢军带走了,暂时便不追究了。假使后面我搞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再做打算。”空释到底是在佛教之地耳濡目染的,深仇大恨一旦想清,放下也容易。

“小和尚,你真的要走啊?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阿今问道。

“阿今姑娘,我法号是空释,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小和尚?”空释端着自己的碗,放到灶台边上水池里,返身将自己的矮凳摆回原位。

“这么说是见不到了。”阿今叹了口气,愁眉苦脸。

“由追求故,受众苦恼。一切都顺势而为,未必不能见。”空释作了一揖,轻声作答,声音却仿佛来自虚幻世界,自带缥缈。令阿今想起前院那座藏了机关的佛像。

“天地那么大,我从梧州千里而来,能在渭城相遇已经是缘分了。萍水相逢,我不敢再求第二次。”阿今同样收了自己的碗筷,也不顾外面的雨,大踏步迈了出去,道:“横川,你们商量一下那座佛像怎么处置吧,甘宁寺的秘密可能与它有关。我先去歇着了。”

空释便说:“昨晚往这里赶的时候,我原本是想毁了佛像的,但是没成想发生了后面的事情。两位有什么想法吗?”

“谢大师生前是怎么交代的?”小舟问道,“归藏现在完好地保存在西溪斋,这还多亏了当年谢大师主持大局,那佛像背后的字到底什么含义?”

“师父只告诉我甬道的开启方法,我连他屋中的暗道都不清楚。他还说不能说出孟停云的下落,要守好甘宁寺的秘密。”当时的一幕幕以及谢大师的话,他怕是此生都难以忘记了,十分肯定自己没有遗漏。

“没有别的了吗?”横川问,空释摇头,脸色沉重。

“我觉得佛像庄严,毁掉不妥,等下我们在机关下面加个木楔子,机关卡死那个入口便封了。至于屋内的暗道,原本就只有孟停云知道,由他去吧。”

空释当下赞同,也淌进了雨里。“那我去寻合适的木料。”

“那你呢?有什么打算?”横川问小舟,一面舀了几瓢水开始刷碗,小舟将木桌归了原位,呆呆地站在一旁。

“如果我没猜错,连山失窃,裴长庚的任务应该就是寻回连山。十二门应该是也受到朝中某个位高权重者的指派寻连山,你们家蒙难的原因一定也和连山脱不了关系。归藏现世,有人称西溪斋有人反叛盗了出来,是否属实我也不敢确定。其实我从来没见过归藏,它到底保存在西溪斋的什么位置,我并不知道。至于判司,应该是听到风声都想收入囊中。”

“现在整个江湖都盯上了这两本书,风起云涌,我们更是在漩涡中心,无法脱身。命书、君书,到底是什么?”

“我只知道二十一年前千云峰一役,就是为了争夺这两本书,最后谢大师出面平息纷争,连山归了朝廷,归藏收进西溪斋。这中间很多人觊觎,不少人闯过西溪斋都败了,其他的我也不知。”

“二十一年前,停战那年。”横川凝思,当年他们都还没出生,但听二哥讲过父亲在边境从军作战的事,因此有印象。

“横川,我想找到这两本书,永远毁了。”小舟声音清脆,伴着雨声竟显得凄厉。“江湖现在已经暗流涌动了,贪欲会毁掉如今的太平,如果真的有人同时得手了归藏和连山,又是一场千云峰那样的腥风血雨。我……”

“我明白,找肯定是要找的,但怎么处理还要再斟酌。只是现在城门不开,半个月快到了。”

“就剩三天了,我能感觉到这一定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明天开始大幕就真的拉开了。”

霎时,一声惊雷炸裂,再看天空乌云已经压顶,疾风骤雨,势如银河倾天堑。厨房外面的菜畦积满了水已汇成溪流,只露些许翠色,树发狂一般在雨中颤抖。老旧的门窗哐啷哐啷响着,小舟与横川驻足窗前,“你说,等会儿雨停,能看见飞虹吗?”

“风雨也好,飞虹也好,我都奉陪到底。”横川朗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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