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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江湖等你来战
?/6/19“晚安”▼
高选总是忘不了宣统四年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他的父亲高长林刚刚去世两年,他的父亲是个文举人改练武,算是家境优越。母亲去世得早,也没有叔叔伯伯,遗产全归高选,自然包括父亲的武馆。也就在这两年,他不负众望,成了霍元甲以后当地最有名的武术名家,收了三十来号徒弟。
那天高选在武馆里品着花茶,报纸上天天都写什么民军在武昌举事,从南到北没有不通贼的。高选心道:这贼够厉害的,当初长毛也没那么大势头啊。
正想着,忽听外面一阵殴斗声,高选向门外一望,脸上便挂起了笑,原来是师弟端木也。见师弟被围攻,高选上去扒开端木也,先飞腿踹开俩,又对着另一个胸口一拳,喝声:“滚!”几人便忙起身,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喊:“你等着,朝廷肯定砍你的头!”高选腿略有些软,但马上便站定了,转头对端木也笑笑:“师弟哪儿高就啦?”
“上德意志留了几年洋,现在回国起事。”端木也拍拍身上的灰,又摸了摸师兄身后的辫子,“怎么不剪了?”
“好家伙,这能剪?这不等着被砍头嘛!”高选捂住了脑后的辫子。
“嘿,咱俩岁数差不离,怎么你就不进步呢?不过过两天剪也一样,革命就要胜利啦!”
“嘛叫革命?”“革命就是……等胜利了我再跟你说。”
高选目送着端木也离开,心道:怎么留几年洋,思想都西化了呢?他点起一支烟,坐下继续喝茶,但茶已经凉了。
过了没三天,当高选再读报纸的时候,上面的内容是“清帝逊位”,高选一激灵,倏地站起。忽然想起前几日端木也说的话,便翻箱倒柜找出把剪刀,手起刀落,便将辫子剪了下来,然后去看弟子们练功。所有弟子都向师傅的新发型投来惊讶的目光,他们不知道师傅经历了什么。一个弟子过来,小声说:“师傅,您是不是遇上革命党了?”高选点了点头。
弟子马上撸起袖子:“是哪个崽子?徒儿们替您出气!”身后不少弟子也围上来。高选笑笑:“遇上革命党是遇上了,辫子是我自己剪的。”弟子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俗话说“穷不练武”,这些弟子家里大多有头有脸,其中还有几个在朝中做官。许多弟子连道几声“为嘛啊”。
高选拿起报纸说:“你们看了就知道了。”便把报纸交到平日里练得好的弟子手上,让他们传阅。武馆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甚至有几个读过几本书的当场就把辫子剪了——怕以后革命党以辫子认人,顺带着把他们也给杀了。高选咳嗽两声,院里马上就安静了下来。高选道:“皇帝都没了,还留什么辫子?”
“师兄说得好!”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高选回头见端木也站在门口,身上也不是长袍了,高选认得这是洋人的衣服,脚底下穿的也是三接头儿(作者按:指皮鞋),头发浓密乌黑,显然是早早就不留辫子了。
高选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喊声:“师弟!”几个同辈的这才认识是端木也,忙上去打招呼。
高选冲弟子们高喊:“这就是我瞧见的革命党!”弟子们哈哈一笑,但随后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高选见状便问端木也:“你说胜利了就告诉我,现在皇上都没了,是不是得跟我说了?”端木也知师兄想调和一下气氛,故意大声道:“这革命了,就不用再跪了!”
一个弟子问道:“不用跪皇上了?”高选下去给了他一个爆栗:“皇上没啦!”有一个人问:“见县太爷也不跪?”端木也说:“不用跪啦!而且以后只有县长,没有县太爷,不能随便打人,也不能不给钱就乱判了!”
下面一阵骚动,几个年轻人还要请师叔讲讲,但端木也摇摇头:“我着急要走,还要回德国收拾下东西。”高选送端木也出门,二人惜别。回武馆后让师弟梁奇继续带着弟子练功。
▼高选坚信“有教无类”,所以他的弟子中有不少农民家的孩子,其中有个叫魏大平的,平日里练得好极了。
在端木也走后十天,大平说要回家看看父母,高选准了假,买了不少点心给大平让老人家尝尝。没过两天,大平又一身伤回来,高选忙馋起大平,没等他说话,大平便泪如泉涌,嘴里直说:“师叔骗人!师叔瞎掰!”忽然便晕倒了。
“出嘛事了?”高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把大平扶屋里。”
几个弟子听了急将魏大平扶到屋里。半晌魏大平嘴里才吐出几个字:“不是我们……”高选忙走上前蹲下问道:“嘛不是你们?跟师傅说。”
大平见是师傅,一把抱住高选,边哭边颤颤巍巍道:“狗官看上了我家的地想买,我爹娘又不卖,他看我回了家,又知道我是练家子,就说我打伤人了,师傅,我可没打人呐!”
高选连道“没有”,又跟大平说:“过两天我跟你们那儿县长说。”
过了两天,大平身上的伤都好了,高选便让他带路去县衙,到那儿却见仍是一座牌楼,楼前还是鸣冤鼓,高选走上两步,拿起鼓槌便敲。
俄而出来一人,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像小站练的兵,但胸前写的是“警察”。
高选朗声道:“草民有冤!”“新军”笑道:“这年头还有人敢有冤,进来吧!”二人便进了大堂,除了没有“明镜高悬”以外同大清并无区别,县长迈着四方步进来,也穿的跟端木也差不多。高选看他有些熟悉,过会儿才反应过来,宣统二年收大平为弟子的时候,县太爷就是他。
县长喊道:“堂下何人,如何不跪?”高选背起手:“皇上都没啦,不跪!”县长脸上泛起一片红:“来人!给我打!”几个衙役便拿起杀威棒打来,高选伸手一扭,便将一人的棒夺来,另一人打了上来,高选跟大平说:“你上后面看师傅使棍!”
大平点了点头,向门外退去,但握紧拳头。县长道:“往死里打!”又有九人挥棒攻来,高选侧身躲过,又使一招“凤点头”,绊倒几个,接着扫上一棍,几人便都受了伤,县太爷吼道:“拿洋枪的上!”几个持枪的衙役便上来,大平着急,便要上去助拳,但师傅不让,他也就不敢。高选见过小站兵,知这洋玩意厉害,见边上有条凳,飞起一脚将凳子踢去。几人便被绊倒,高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夺来一把枪,但又不懂怎么使,索性当棍子耍。
十人忙围在县长面前护着,高选一招“穿林打叶”,用枪托点在一人胸口,而后足下点地,飞身到了县长面前,使枪压着县长脑袋:“魏家的案子,有没有问题?”
县长慌乱,连连点头道:“有……有……”高选又将枪口贴紧:“那还不重审?”
县长道:“不用重审……那人是我找的,伤也是我打的,地马上就还。”高选又看着县长重写了文书,这才罢休,回了武馆。
▼这一下子全城都知道了高选的大名,说他有能耐,有本事。
第二天有军警抓人,高选说:“有事儿可以去问端木也。”便没人再来了。第二天,高选便向外说自己不再收徒,只帮师弟教徒。之后近五年,武馆也没有大事发生,只是经常在杂志和报纸上看到什么“德先生”“赛先生”,多方打听也没人告知什么意思,后来又给端木也去电,回信说:“是能救中国的两位先生。”高选懵懵懂懂,但也知道,这是西方的玩意儿。
第二年发了笔小财,便又开始收徒,还应友人邀请将武馆开进了比租界,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但报纸上便不一样了,按说书唱戏的人讲话叫“城头变幻大王旗”,先是袁大总统要当皇帝,再是宣统皇帝回来了又走了,然后又是段安福,还有高选的同乡老曹,又是什么黎宋卿、冯华福。名字多的他都记不过来,但他觉得,这也跟他这个武馆老板没什么关系。
好些年过去了,高选的头发都长起来了,他穿着长衫,站在武馆门口吸烟,每个人看见他都喊一声“高师傅”,他也点头致意。
“师兄!”一个拉车的这么叫。
高选向这拉车的看去,车夫摘下毡帽,一笑。高选马上拱手:“师弟啊,里面坐。”原来这拉车的竟是端木也。
高选让徒弟拉来一把椅子,说:“师弟不留洋了吗?怎么这打扮了?”端木也笑笑,把一张纸给他,上面赫然写着“党部负责人端木也”。高选抬头看着师弟的笑,那是来自内心的,洋溢出来的笑。
端木也将怀里的枪拿出来:“瞧见没?这是装的,我是来这组织群众运动的。”高选问:“嘛叫群众运动啊?”端木也想了想,说:“就是让老百姓一起支持革命,要不老百姓以后没法真有好日子过。之前那个县长的事,就因为没搞群众运动。”高选吸了一口烟,对着端木也一笑:“那祝你们早日成功。”端木也回声:“瞧好吧!”将住址留下,便离开了武馆。
之后的几个月,几乎每年租界内外都有游行,说要争取“共和”“自由”。高选觉得这就是“群众运动”吧。这些人大多都是学生,其中有一个长得俊极了,高选看了十足十的喜欢,却不敢当面说,便在游行队伍后面远远的跟着。
忽然一群大兵跑了出来,不由分说,就开始放枪,这些学生却不害怕,依然向前,嘴里喊着口号。忽然兵头子吹了声哨,几个手底下人就持军棍下来,对着学生就打。
高选忙扒拉开人群上去,到了那女学生身边,轻声说:“跟我走,我带你上安全的地儿。”学生点点头表示感谢,但也轻声说:“那不行,我的同学都在这儿。”
高选说:“先把你自己照顾好,要抓进去我替你赎人。”学生想了想,点了点头,高选拉起她的手便走。有几个军警拦着,高选便用家传“东坡拳”中的一招“庐山面目”将其攻他的脸,又接上一踢,忙拉着这学生到了端木也家门口,猛地敲门。端木也开了门,女学生惊呼:“端木书记!”端木也一怔:“小莲?”忙将二人拉进屋里,跟高选说:“谢谢师哥为我们留苗子!”说罢便连连作揖。
高选摆摆手:“你快打住,你认识她?”端木也看着小莲:“这是程莲,我的学生。”高选一拍手:“那太好了,我请师弟你当媒人……”端木也听了哈哈大笑。高选问:“怎么了?”
“那你得看人家乐不乐意。”
“哪有结婚还由自己的?不都是听爹娘的嘛!”
“不一样了!新社会了!”端木也跟高选说。又转头问程莲:“你愿意吗?”
程莲摆出满脸的疑惑:“我又不认识他,凭啥嫁给他?”
“他就是高选高师傅啊!我的师兄!”
“跟反动县长打了一架的那位高师傅?那我愿意!”说完程莲便用一种带着崇敬的眼光看向高选,一如看端木也。
第二日,端木也便向程家提亲,一说是高师傅,程家连彩礼都只要了一半。到这天,高选才发觉全城有头面的人都来了。欢乐一直蔓延至深夜,直到十一二点,众人才散,随后,高选度过了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夜晚。
▼翌日中午,端木也依然拉着洋车,但这次是来同高选辞行,说孙逸仙已经在广州建立政府,自己也要去上海,去参加党的大会。高选拉着端木也的手,说:“那等你回来,咱实现了你说的那些东西,咱师兄弟再喝两口。”
端木也点点头,离开了武馆。高选看着师弟,直到他只剩下了一粒,才关门回到屋里,泡开一碗茶,想象着未来的九河下梢。
转眼是年,高选已过而立之年,他和程莲的孩子已经一岁了,高选将孩子取名叫“鹤”,他二人商议先让孩子上新学堂读书,等十几岁再练武。
今年的城里颇不一样,蒋志清号称北伐军,在这两天进入了这座港口城市。高选买了一件长衫,兴冲冲地跑去迎接,见军队号称“国民革命军”。
但他却没有看见端木也,正要向人打听,便见边上报纸赫然印着师弟的通缉令,他明白定是他们内部倾轧导致的,不禁扼腕叹息,随后便觉没了力气,拖着身子回了武馆,让魏大平看徒弟练武,自己倒头就睡。
自国军进城,高选恢复了看报纸的习惯,他每天都在报上寻找“端木也”三个字,也确实经常看见他被扔进海河,但随后又说他在哪儿“搞破坏”,他不禁疑惑:师弟成仙了?
虽然大多情况与之前并无差异,无非是人们不能再谈及端木也。但可喜的事儿也是有的——国民政府聘请高选做体育会会长,说“传播中华武术”。
(未完待续)作者:木皆,一个来自九河下梢的高中生,文学历史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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