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花坛袁永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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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战车无法说这一切消失了,但毫无疑问它们发生了转向。在燃烧的眸子中间激烈的闪电如今变动了它的频率:消隐。这是一种内在律动,一种秩序甚至提前预设。如果你说,厌倦,那不是的。只是,消隐。但在一次回眸中重新返回的电流,击打精神官能的墙壁,拍打如海边抄袭的波浪与岩石。然而一切都归于一种生长,当新生命体被创造,激情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搁置自己。历史和时代在我们身上烙印、文身,在所难免的世俗情感差点淹死我们彼此。而制度抛弃我们,抛弃所有人,变为奴隶,而不自知。在金色城邦的空白车厢里,等待,等来的却是一具干尸。而我们在其中停留,相遇、等候、眷念,将时代的木刻摆上我们家庭的餐桌。如果说有堡垒,那也是空气的堡垒,随时可以被摧毁,变形,阉割,然而如同流沙建在海浪里如果在沙上写字,也能用另外一只手去战斗,厮杀,杀掉眼前的异形战车。如果让它碾过自己,可以拥抱新世界吗?拒绝吸吮刽子手的奶嘴的婴儿,而今分处两室,无心亲昵,为了打造彼此的胸中的堡垒,一切空气人形的事物,塞满他们的意识核心和前景。陪伴的人,去掉性的引诱才能让真的肌理显现。而在这一刻,这一秒,等待,生命中再次出现奇迹,从而走上别样一条生命的旅途。但是,爱,隐身,完好,保存,不被抛弃也不被提交。眩晕要把更多字写进那个中间地带,在死与非死之间半闭着眼睛,在正常与疯癫之间磨刀……不要爱护它,要在字上画下黑线,写下你的字。要在骨中煅烧,你骨的结晶,我早已把我看做非我。因此,当箭镞射来,打中的并非我,而是我的一个分身。分身只是镜子中的一个影儿。因为始终与一个真正的劲敌交手,而无法拥有更多的劲敌。我自在荒漠中走着,捡拾烧焦的残片,留存——我真正要拥有的却在众树间生根。写诗就是一次一次反复体验——内在的自由最起码在那一刻虚拟的自由感,那瞬间的自由打开一罐冰镇啤酒,在脑中反复喝掉。在此刻,我倾听你的教导,在诗中建造的感性知觉世界,你释放了它们的局促,是的,你给予了它们真的生命。当我们无法感受到更多的东西时,你让我们放松下来,感受到它们。当双手搓脸,像是要忏悔,其实却只是一次短暂的休息。但在动作发生的那一刻,被误解为忏悔。是的,你在完成你自己同时,你给予我们新的东西,给这个苍白的无趣的世界带来生机。眩晕,我感觉到眩晕。在你词语灯塔中沿楼梯爬行。我已经不需要同伴,也无需掌声,完成我的旅途并试着教导。五月的池塘五月来了,禁锢的身体时常张开一些缝隙。而碧波的池塘里,新来的鱼涌动着,难以适应冰凉的池水,它们翻着白肚皮仰泳,分散着死在一起。我平衡住身体捞出它们,那些去见上帝的鱼,躺在我手心里假装期待它们突然动起来……我们将它们埋在了从另一个地点运来的细沙中,三天以后,当我们再一次用绿铲挖它们时,泛着恶臭,但居然还没被分解,蚂蚁们已经来了,钻进细沙,沙子发黑。夏天来了,柳絮在这个季节结着金黄的耳坠,我们摘了许多戴着,用富丽堂皇装点我们轻薄的耳唇儿。讨论大自然的循环和粪便的价值。我被写作的事儿折磨着,我游荡在池塘边,如同一个丧尸,吸着一个方块骨头企图让它给我一个新生命,给我几口气,你尾随着我,我必须收敛起我那些发光的骨头,它们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露馅儿。但你是完全的,不像我,你尚且完全没有被那些追上,而我也快跑,我能甩掉它们中的三分之二。夏日的繁盛抚摸得我们周身发热,在那些冰凉的细沙里,我和那些鱼一同睡着,轻推沙粒。虫卵当碗橱里漂亮碗碟中的一颗蠕动的虫卵,刚刚初步具形,尾部是白色透明的软体,前面刚长出的硬壳……在你晚餐后归置碗碟时悄然存在——当你用洁白的纸巾捏起它,它被你碾碎,成为黏稠的细末,但你脑中却呈现出了万事万物玄武纪时代的样貌。在伊甸园里,许多这样的幼虫自我繁殖,在上帝花园的叶片上,它们自我创生,在大海的深处,褶皱终日开裂,翻滚着。这些肮脏物拥有了某种耶和华的机制和能力,企图进入人世的暗角,用它们的自生,嘲讽着书架上木头十字架旁安静的面的神。节育环的早上当鲜红的历史裂开一条缝隙鱼钩钩住持续阵痛的她之骨头。在性文化那段横切面的美景中,她与他纷纷个体的蠕虫,溃爬,如潮汐的血器皿,剪刀雨……倾泻,而化为呼喊的悲鸣,等着众人人来拆除寄生群偶制度丑陋的堤坝。水泥花坛当我想写某一件事物、场景或者思想,我就将身的意识化为一把刀,切入一个球体。意识的黏稠物质纠缠,聚拢,发光在某个白天或者夜晚。这一次我纵身在五岁和两岁,在喷洒消毒水的邮箱边在丁香花从里,夜间的昆虫和老鼠躲避类人生物,玩而成人的手掌脏污,玩将胖胖的身体拖拽,丑的自尊削铅笔,性背书包,残忍的本性问好,神藏身于暗中——你哭,在水泥花坛边儿上,在人行道的中途,哭你们一只肥胖的蚕之幼虫。这世界重压为人父母的蓝制服,而奴隶的铠甲坚硬,手蔚来电动车粗糙生糨,怨愤钻火舌,内部遮掩。人人,未脱的躯壳,在新生家庭的褶皱里堆积,分泌物的光亮带着剥削制度的胎记活在自己受罚的时代里而西比尔的瓶子盖上盖子。你们尚未进入真正的:危险!必须服下唐朝——红宝书奥斯维辛牌的药片儿,我环绕作为影子将你们轻轻包裹起——趁现在,在梦的房间里造像,点灯或者关灯。一首可悲的田园诗是我们让它们啼血:胡桃,白杜,榆树,灯台树,小蓬草,云杉,红端木,茜草是我们搁置了它们,让它们陷入到悲鸣与无名。是我们盲目于自家的花园,躬着身体朝拜内心虚无的疆土。是我们架起了围栏将一切作了自私的区分。一切都是我们的过错。四月里荒废的庭院,应该让渡给流浪汉和乞丐好房屋应该让渡给囚犯和妓女——我们应当让渡给无辜者,应当向前一步,给我们自身的罪责,以掌掴。是我们出卖了疆土给屠夫,为我们出卖了自由给掮客,是我们出卖了金钱给发牌人,是我们献上了这,最终的,最后的舞蹈——狂欢。这,是最终的,最后的——毁灭。这是最后的,最终的让渡和谶语,这是千万万亿,这是百千万劫,这是庭院里的躺椅;这是美国加州的别墅;这是梦的梦魇,这是罪的超跑,这是爱国者的假口哨,这是叛国者的真囚服,这是我的小胡桃、白杜,榆树,灯台树,小蓬草,云杉,红端木,茜草……这是我的青山,白雾,故乡明月,万紫千红,良辰美景……这是我的,我们的故国与家园。商榷我们可以在这样的好天气去河边看鱼,而不是钓鱼,带着孩子不方便拿上所有渔具。医院旁边的那条大路,一直向前走,到了尽头,我们转弯,那里便是河。(那条路有很多死老鼠而且遇到凤天扬沙,是的,那里撒满了阳光,我们会有好心情,但河水脏兮兮,两旁的有刺人的防砂网,带着尖刺。到处是垃圾,方便面袋,虽然我们每次都将自己的垃圾装走,但是那里的垃圾还是越来越多。)我们可以去公园里散散步,但我们必须要经过商业区,将它们狠狠地甩在后面,进入到那片林子里面去,那里有鱼塘,夏天很适合喂鱼。孩子会喜欢的,如果我们想钓鱼,我们就在那一侧的河边钓。(那里距离我家有些远,我们俩都不会驾驶,孩子走不动那么远。况且,经过的马路那一段车辆不少,要走好久还要拐好几个弯儿。)我们冬天应该去松花江上,那里有刨冰人,他们会将厚厚的冰层切割成两米见方的冰块,那里面肯定有大鱼,很多人冬钓,凿开一个窟窿将鱼钩下进去然后凭借直觉钓上一条大鱼。像那些有经验的鱼把头一样。(我们不会凿开冰层,那里冰层厚得惊人,在户外坐上几个小时,非冻死不可!我们无法像鱼把头那样知道什么时候鱼上钩了,最后只能空手而归。)我们应当自由自在的活着,想做什么就去做,厌烦什么就逃开,我们应当获得自由。想喝多醉,就能喝多醉。(我们无法自由自在,只有我们活着我们就无法自由自在。我们逃不开任何东西,我们不会获得任何自由。我无法喝得够醉。)我们……应该出去,走走,就在小区里。(嗯,我想我们可以。)母与子最初你作为我的病中之病存在着。在我的腹中寄生,从一个虫卵到一个幼虫。侵占我的体内的领土,却不缴租金。后来你无法遏制地硕大,我变得丰满,乳头出现了更大的乳晕臀部像大象一样肥硕,还有我的大腿、我的胃口。总有一天,租期结束,你搬出家门,我的身体中的门重新封闭,缝合,弥补,重整旗鼓。舒了一口气——接下来你在日光下裂变,在岁月中变形与具形。我以为一切都以那条肉体之线分割。但并不是如此。当我看顾你时,我们中间的那条脏兮兮的鱼肠子并未剪掉。隐形绳索牵连着你我。我的意识在你周身徘徊,像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如果你在水泥花坛边上摔破膝盖我感觉我的膝盖也破了。这让我在两台机器中间切换。我时常像幼童一样语塞,支支吾吾,无法对事物进行描述:就好像我必须重学那门丑陋的人类语言。认识万物,哦,如此艰难!我也不比你具备更多智识。我多次尝试着解释这个世界,但是总是像个结—巴—当我从你当中变出自己,我的独立性在我的诗中,重建它朴素的城邦,一砖一瓦。你现在还小,当你有一天忽然发现你的另外一个母亲,在书中。她在文字中忧郁孤独,强悍矛盾。你或许会被吓坏的,“这不是我的母亲!我要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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