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美丽的哀愁萧红的孤舟悲歌

萧红

悲歌随孤舟

那是命运

那是属于她的生活

那是她真真切切的故事

那是她的文字,那是萧红

偶是相逢患难中,怜才济困一肩承

年夏天,《国际协报》的副刊编辑裴馨园收到一封求救信,信里说:“我是一个20岁的女学生,因为反抗父亲包办婚姻,毅然出走,但是社会对我多么不公平啊!我逃出了封建家庭,却没有逃脱一个伪君子设下的陷阱。他欺骗了我,污辱了我,抛弃了我!现在我住在滨江饭店,欠老板元的巨债,被当作人质,每走一步都受到旅店严密的监视,真像一只被封在茧里的蛹,孤独,窒息。我简直不敢相信,难道现今的世界还有卖人的吗?……我将要被卖掉,谁能救我呀?上帝!谁能救我!我曾经有过少女的梦想、美丽的青春,可如今这一切都毁灭了……也许人生除了冰冷和憎恶而外,还应该有温暖和爱。我还年轻,还有憧憬和追求,还要生活,要奋斗,请你们伸出手来!”

这封信在编辑部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最为义愤填膺是《国际时报》的编辑“三郎”,他当即决定要去旅馆看下。“三郎”来到旅馆,看到一位形容憔悴、困苦悲哀的女人,桌上摊放着她的诗稿:“这边树叶绿了,那边清溪唱着:——姑娘啊!春天到了。去年在北平,正是吃青杏的时候,今年我的命运,比青杏还酸!”这凄婉的诗句,读来让人心酸,随着交谈的深入,他发现萧红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他甚至觉得:“世界在变了,季节在变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认识过的女性中最美丽的人!也可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有一颗晶明的、美丽的、可爱的、闪光的灵魂!”这个闪光的灵魂深深打动了三郎,从怜惜中生出了爱恋。这位三郎就是后来的萧军。

由于无钱还债,旅馆老板严密监视着萧红,准备把她卖到妓院去。萧军挺身而出找到老板,声明将由他设法替这位姑娘还账,警告老板不要打她的坏主意。别看今天元不算什么,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萧军离开旅馆后,找了几位朋友设法筹款,几天过去了离元还有一定的距离。萧军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恰逢松花江进入秋汛时期。一天,江水冲过堤防,漫进了城里,旅馆老板以及服务生都在忙着抢救店里的财产,于是萧军趁乱救出了萧红。等旅馆老板回过神来,人早就已经不见了。萧红从此和萧军开始了共同的生活。

松花江畔饥寒日,上海滩头共命行

萧军、萧红逃出旅馆后,起初住在裴馨园夫妇为他们腾出的一间小屋子里,然而紧接着他们两人又面临着饥饿和贫困的威胁,为此他们经常出入当铺,四处借贷。面对这样的环境萧红感到非常失望:“秃光的街树、白云在天空中作出各种曲线。高空的风吹破我的头发……郎华仍不回来,我拿什么来喂肚子?桌子可以吃吗?草褥子可以吃吗?”

不久,萧红临产,住医院,生下了她与汪姓青年同居时所怀的女孩。长期颠沛流离的生活中造成的虚弱身体,使萧红得不到调养,又因为交不出药费,医院开始渐渐给萧红停药,萧红的健康状况日益恶化,头痛难忍,甚至开始大量脱发。眼看着萧红在痛苦中被折磨,萧军心如刀绞,他冲到医生面前,威胁如果不给萧红治疗,医院。如果放到今天,又是一例医患冲突,在当时那个混乱的社会,这种暴力威胁还是颇为有效的。医生开始继续给萧红打针吃药,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萧红的身体总算有了好转。出院的时候,看到萧军为交不出住院费而发愁,萧红毅然把刚医院作抵押,等日后有钱了再用钱赎回孩子。没想到,之后的生活依然困顿,她一直无钱去赎回自己的孩子,一直到去世,萧红也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孩子的下落。

出院后,两人不想继续给裴馨园夫妇增添麻烦,就在欧罗巴旅馆包了一间房,租金每月30元。彼时,他们身上一共只有5元钱。预交了一部分房租后,两人连饭都吃不起了,每天以白开水就面包作为三餐对付过去。

靠着给《国际时报》投稿的稿费无法支持两人的生活,萧军利用自己以前在家时学习过武术的一技之长开了个小培训班,收了中东铁路局一个处长的儿子当徒弟,收入虽然微薄,聊胜于无。这位处长还帮他们找了一所民居,房租比欧罗巴旅馆要便宜,于是他们住了进去。这里是贫民窟,周围鸡飞狗跳,房子又低又矮,他们俩又没钱买煤生火,北方的冬天让人不堪忍受。萧红不会做家务,常常被烫伤,她曾这样描述那段生活:“女孩子的娇气毕竟没有脱掉,我向着窗子,心很酸,脚也冻得很痛,打算哭了。但过了好久,眼泪也没有流出,因为已经不是骄子,哭什么!”但这里毕竟是一个小小的容身之处,甚至可以算是他们的一个小家。这段时间,生活上的清贫没有浇灭两人的感情,他们相依为命,过得十分甜蜜。

在与生活相抗争的日子里,他们没有就此庸庸碌碌地忙生活。当时,中国共产党的满洲省委已由沈阳迁至哈尔滨,地下党的文艺工作者金剑啸、舒群、白朗等人在哈尔滨创办了《哈尔滨新报》《新潮》等刊物,团结爱国青年,以文艺为武器,积极进行抗战宣传,萧军和萧红也加入了其中。两人在困苦的生活中不忘创作,携手完成了散文集《商市街》。

年夏,地下党组织的活动被敌人注意,萧军随时有被捕的可能,于是他们离开了哈尔滨来到了青岛。在青岛,萧军担任党的外围组织《青岛日报》的副刊编辑,他们与舒群夫妇共同住在一栋依山傍水的小楼里。闲暇时间,还能在山水之间找寻创作灵感。在这里,萧红开始创作《生死场》,萧军继续在哈尔滨期间未完的《八月的乡村》的写作。

年秋,这两部作品完成,却没有哪个出版社敢接受这么激进的抗日文学作品。在萧军的提议下,两人把这两部作品寄给了在上海的鲁迅先生。还没等到鲁迅的回应,青岛的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许多党员被捕,两人只好连夜离开,奔赴上海。

在上海,他们见到了鲁迅先生,并成了鲁迅家的常客,《八月的乡村》和《生死场》在鲁迅先生的修改和推荐下终于出版了,鲁迅亲自为这两部作品写了序言,称赞《八月的乡村》是一部写得很好的书,称赞《生死场》是“当代女作家所写最有力的小说之一”还称赞萧红“是我们女作家中最有希望的一位”。得到鲁迅先生肯定的萧军、萧红觉得之前所受的苦都不算什么了,他们的人生才刚刚要开始。

钗分镜破终天恨,薄幸辜情两自清

年,正是两人用激情奠定了自己在文坛上地位的时候,两人的感情出现了裂痕。某天,萧军和萧红发生了冲突,争吵日益激烈,性格暴躁的萧军当即动手打了萧红。爱情一旦遇上家庭暴力,就只有枯萎这一结局。有一次,几位作家看到萧红眼睛青肿,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我自己不小心,昨天跌伤了。”有谁跌倒会仅仅把眼睛跌伤的,正当朋友们疑惑之际,萧军在一旁说:“什么跌伤了,别不要脸了!我昨天喝了酒,借点酒气我就打了她一拳,把她的眼睛打青了。”他说着还挥了挥拳头。对此他后来是这样解释的:“我从来没有把她作为‘大人’或‘妻子’那样看待和要求的,一直把她作为一个孩子——一个孤苦伶仃、受苦多病的孩子来对待的……由于我像对于一个孩子似的对她保护惯了,而我也习惯以一个‘保护者’自居,这使我感到光荣和骄傲。”

萧红对萧军的不满与日俱增,但她却记得她的命几乎就是这个男人救下的。她并不想去埋怨什么,只能把这种苦闷写成诗:“泪到眼边流回去,流着回去浸食我的心吧……说什么爱情,说什么受难者共同走尽患难的路程!都成了昨夜的梦,昨夜的明灯。”她常常到鲁迅先生家里,去把这些苦闷向许广平诉说,而爱情永远是两个人的事,许广平能给她的也只是精神上的安慰。

当年夏天,为了拯救彼此的感情,两人决定分居一年,让距离弥补已经失去的美,以求平静地思考彼此的未来。萧红去了日本,临行前,鲁迅、许广平为她践行,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分居期间,两人的感情的确有所恢复,虽然分隔两地,却通信不断。萧红记挂着萧军的一切:“你要买个软枕头,硬枕头对脑神经很坏。”又说:“夜里吃东西你很不合适。”“你自己用三块钱去买一张棉花,或到外国店铺买一个被子,你的被子比我的还薄。”萧军在给萧红的信中,还亲昵地称她为“小海豹”、“小麻雀”、“小鹅”。

年,萧红回国,但两人并没有因此和好。因为此时萧军又有了一个新的对象。虽然萧军愿意和对方断绝往来,但是萧红却无法容忍已经造成的背叛。萧红对好友聂绀弩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个同志,又是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太痛苦了!”本来想劝他们和好的聂绀弩听了萧红的讲述之后,也觉得两人再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了。

年,抗战局势发生变化,萧红决定撤往西安,萧军却坚持留在山西。分别的时候,萧军对聂绀弩说:“萧红和你最好,你要照顾她。她在处事方面,简直什么也不懂行,很容易吃亏上当的。”又痛惜地说:“她单纯、淳厚、倔强、有才能,我爱她……但她不是妻子,尤其不是我的。”随即表态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和我说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妻,我决不先抛弃她!”

离开萧军后的萧红,感情世界留出了空白,于是一个对萧红有好感的人出现了,也开始了一段饱受争议的罗曼史。后来萧军来到西安,这对患难情侣正式分手。萧红离开萧军的时候正有身孕,萧军提出等孩子生下来后再分手,萧红拒绝了,她认为必须尽快解脱这段三角恋。她说:“你我夫妻一场,留给我一个孩子作纪念吧。再说,你能照顾好婴儿吗?”萧军只好黯然离去。

和端木蕻良没有罗曼史

年10月,萧红与端木蕻良在武汉相识。一开始萧红对他并没有好感,常对朋友说他是胆小鬼、势利鬼、马屁鬼,一天到晚在那里装腔作势。但是两人情趣相投,“端木身材瘦高,穿着洋气,说话和声细语,性格内向,孤傲,文质彬彬,与萧军的粗犷、好强、豪放、野气形成鲜明对比。当几人在争论问题时,端木一般都站在萧红一边,端木从不与人发生正面冲突,只是采取迂回战术”。而且端木不仅是赞美萧红,还赞美她的作品超过了萧军的成就。以前只有鲁迅先生称赞过萧红,她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她认为鲁迅先生这样说只是出于对她的鼓励。端木的这个赞赏对她而言有特殊的意义,使她感受到她不是萧军的附属品。

文人的惺惺相惜让离开萧军的萧红有了寄托,她常常找端木谈创作,谈她的身世,西安古城到处留下了他们相谈甚欢的身影。虽然两人相互吸引,却并没有正式恋爱,更没想过结婚。直到萧军萧红正式分手后,两人的感情才迅速发展,从萧红对萧军的逆来顺受可以看出来,她虽然是个敢于反抗家庭束缚的女子,在爱情中却不太会反抗,她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女子。她送给端木代表爱情的相思豆和代表坚贞的小竹竿,以表示爱了就希望是永远。

年4月,萧红和端木来到了武汉,5月举行了婚礼。但是这段婚姻却并没有得到祝福,大家还是为两萧的感情惋惜,把端木视为第三者。面对这样的不理解,两人都选择了沉默。萧红后来对胡风说:“我和端木蕻良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恋爱历史。是我在决定同三郎永远分开的时候才发现了端木蕻良。我对端木蕻良没有什么过高的希求,我只想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有的只是相互谅解、爱护、体贴。”这些“没有”都是在与萧军的感情中缺失的部分,萧红想在端木这里找到。

也许上天把所有的眷顾都给了她的才华,别的方面萧红并没有这样的运气。萧红外表坚强、勇敢,但还是个传统的中国女人,她漂泊了这么久,需要一个宽广的胸怀让她憩息。而端木还是个大男孩,家庭优裕,从小受到的都是照顾、溺爱,除了飞扬的文采,并不懂得要关爱、呵护妻子。了解内情的朋友说萧红“爱上了一个她并不喜欢的人”。

年8月,日军主力沿长江两岸及大别山北麓向武汉逼近,萧红让端木先走,他就真的抛下正怀孕的萧红先走了。9月,萧红才在朋友的帮助下离开武汉。当客轮抵达重庆码头时,萧红被轮船上的绳索绊倒,昏昏沉沉间,她想起了当初和萧军乘船时的情景,那时她晕船呕吐,萧军照顾了她一夜,她知道萧军虽然脾气大,但是却懂得心疼人。现在的她,却没有人可以依靠。过了几天,萧红生下了个男孩,是她和萧军最后的纪念,结果由于怀孕期间的颠沛流离,心力交瘁,孩子生出来就不太健康,没过几天就夭折了,她和萧军最后的这点联系也由此失去了,她的内心感到了极大的空虚。

年,端木为萧红在歌乐山的旅馆租了一间房子,在那里,她开始了自传体小说《呼兰河传》的创作。年,日军轰炸重庆,萧红和端木一起到了香港。也许是因为不适应,也许是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萧红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但头晕、咳嗽、失眠等所有病症都没有让她消沉,她终于以极大的毅力完成了《呼兰河传》。

此时,萧红的肺病已经到了晚期,端木对她的病情却是时而关心时而冷淡,这令她感到绝望:“她看见天空最后一次跌宕移动。她看见人间最后的一截截肮脏的楼梯扶手,她看见天是黑的,风在天上一块紧接着一块走,她看见日本兵胳膊上戴着红箍儿,她看见世界痛苦地永远进入了晚上。”在一个晚上,她对陪护她的友人说:“若是萧军在四川,我打一个电报给他,请他接我出去,他一定会来接我的。”但是,永远也没有这个“如果”了,由于被迫东躲西藏,加上药物缺乏,萧红的肺病越来越严重。年1月22日,萧红永远闭上了她疲惫的双眼。5月1日,萧军在延安文化界人士举行的萧红追悼会上,沉痛地报告了萧红的生平。

和萧红分手后的萧军在兰州邂逅了王德芬,她弄清了萧军和萧红分手的原因后,不顾年龄差距,冲破家庭阻挠,勇敢地和萧军结合在一起。后来两人风雨同舟,不离不弃,而且一直没有忘记萧红。他们有八个儿女,萧红去世后,为了纪念萧红,他们将新出生的那个女儿取名叫小红,可惜小红也在艰难的生活中夭折了。后来,王德芬女士还成了国内有名的萧红研究者。

生活也许对萧红是不公平的,她曾说:“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萧红有首诗曾写道:“今后将不再流泪了,不是我心中没有悲哀,而是这狂妄的人间迷惘了我了。”不得不感慨,洒脱的萧红、柔弱的萧红,错生了时代,往前五十年或往后五十年,她的结局可能都不是这样。

馒头君

或许是错生了时代,或许是没遇到一个专情的男人,又或许恰是遇到了萧军。萧红的命运,萧红的才气,萧红的故事会一直被记忆。

本文选自《民国婚恋》山西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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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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