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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因人生浅薄,”文“字栏仅作为笔者读书观影随记,摘抄或有感全凭个人情志。大抵逻辑散乱,言辞多余,诸君不必细看。若有兴趣,个中况味,建议自行研读与体会,不必随我喜怒。“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住着我的祖父。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到四五岁,祖父就快七十了。我家有一个大花园,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祖父一天都在花园里边,我也跟着祖父在花园里边。祖父戴一个大草帽,我戴一个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当祖父下种,种小白菜的时候,我就跟在后边。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黄花,就开一个黄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它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偏偏这后花园每年都要封闭一次的,秋雨之后这花园就开始凋零了,黄的黄,败的败,好像很快似的一切花朵都灭了,好像有人把它们摧残了似的。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这人间的世界了。……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我还没有长到二十岁,祖父就八十岁了。祖父一过了八十,祖父就死了。从前那后花园的主人,而今不见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这一些不能想象了。听说有二伯死了。老厨子就是活着年纪也不小了。东邻西舍也都不知怎样了。至于那磨房里的磨官,至今究竟如何,则完全不晓得了。以上我所写的并没有什么优美的故事,只因他们充满了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一九四0年十二月廿日香港完稿——摘选自萧红《呼兰河传》年萧红在东京许鞍华的电影《黄金时代》以自述和他述的方式交叉呈现民国作家萧红的一生,片段式的剪辑,印象模糊的刻画,这种不必准确的回忆恰恰代表某种真实的反标签化。一个人活着,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在不同的人面前,其实都只以局部的面孔生存,而究竟什么是最终的完整和真相,电影本就不该给,也解答不了。不知怎的,最近翻出了这部影片。其实早在年,我是同好友一起看了首映的,但有些东西,不经年岁,是无法深切体会的,就像年之前,我不能懂得“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这种平静叙事里包裹着的猛烈的悲凉。一不小心,这种悲凉就浸满了整个影片,也成为人物整个人生的底色。祖父去世后,重男轻女的父亲和继母并未给过萧红物质和情感上的维系,还开始给她包办婚姻。为了接受教育,萧红不顾家庭反对而出走北平,后因生活困顿被软禁家中。为了反对包办婚姻,她逃离了家庭,而为了活着,又不得不与未婚夫同居,尔后因交不上房租被弃,并被困旅馆。困窘间萧红向报社投稿,因此结识报社的萧军,两人相恋,从此走上写作之路。电影中,萧军第一次见到萧红,在脏乱残破的阁楼。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挺着即将临产的大肚子,饭菜是剩下的,水壶是空的,但萧红的眼睛是有神的,笑声是爽朗的,言语是自如的:“我看过你的文章,我们聊聊吧。”萧军拿起桌上放着的画满涂鸦和文字的草纸,看着上面精致的图案,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开始无限放大,一种猛烈的情绪开始在心里蔓延。写到这里,笔者突然想起日本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那种被无限放大的东西,就像晚年贫穷丑陋的欧巴桑松子死后,迎着太阳拾级而上的是唱着最动听歌谣的最美年华里的松子,霞光在她身上展开,好像她生来就是如此美好,岁月和崎岖不曾刻下伤痕。“为什么活着?”“因为世上有让我死不瞑目的东西。”“电灯照耀着满城的人家,钞票带在我的衣袋里,就这样,两个人理直气壮地走在街上,穿过电车道,穿过扰嚷着的那条破街。”在上海,二萧经常到鲁迅家做客,向鲁迅请教。早在年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文艺会讲上,鲁迅先生曾就女性的自觉与独立演讲过《娜拉走后怎样》。“但从事理上推想起来,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因为如果是一匹小鸟,则笼子里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笼门,外面便又有鹰,有猫,以及别的什么东西之类;倘使已经关得麻痹了翅子,忘却了飞翔,也诚然是无路可以走。还有一条,就是饿死了,但饿死已经离开了生活,更无所谓问题,所以也不是什么路。”“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但是,万不可做将来的梦……为了这希望,要使人练敏了感觉来更深切地感到自己的苦痛,叫起灵魂来目睹他自己的腐烂的尸骸。”“然而娜拉既然醒了,是很不容易回到梦境的,因此只得走;可是走了以后,有时却也免不掉堕落或回来。否则,就得问:她除了觉醒的心以外,还带了什么去?”五四时期觉醒的中国知识女性,无一不是一个个的“娜拉”。解放的要求与出走的冲动如一团火,生活却是又令又硬,来不得半点虚假。作为成千上万“娜拉”们中的一员,诚如鲁迅先生所言,“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后来看到萧红的诸多情事和经历,多半困于生计。且不说彻底出走前的表哥,同学,未婚夫,后来出现的在当时文坛上都有一席之地的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无一不在虚构这位女性作家的某种“浪漫体质”。对此,她清醒自知。“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读我写的东西,但我知道我的绯闻将会永远流传。”人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