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许鞍华愿你的黄金时代似警钟来到心上

访谈

许鞍华:愿你的黄金时代似警钟来到心上

■吕美静

她是时年67岁江湖人称阿Ann的老女孩,她是入行40年的香港新浪潮旗手,她同情于表里如一的萧红和民国,希望每个人都有幸跳出自己认知黄金时代。

“黄金时代”有反讽之意想探讨观众跟戏的关系

吕美静:在广电总局年3月发布的电影剧本立项公示上,片名还叫《穿过爱情的漫长旅程》,为什么改成《黄金时代》?

许鞍华:年5、6月,7、8月的时候,要写一些文件报上去,大家都觉得《穿过爱情的漫长旅程》这个名字有点太长,也很文艺,因为李樯特别重视戏的名字,我们就把好多名字写给他再商量,到最后大家都觉得《黄金时代》是比较恰当的,这样子。

《黄金时代》的片名来自这段文字:

窗上洒满着白月的当儿,我愿意关了灯,坐下来沉默一些时候,就在这沉默中,忽然像有警钟似的来到我的心上:“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此刻。”于是我摸着桌布,回身摸着藤椅的边沿,而后把手举到面前,模模糊糊的,但确认定这是自己的手,而后再看到那单细的窗棂上去。是的,自己就在日本。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也不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但又多么寂寞的黄金时代呀!别人的黄金时代是舒展着翅膀过的,而我的黄金时代,是在笼子过的。从此我又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来到我这里就不对了,也不是时候了。对于自己的平安,显然是有些不惯,所以又爱这平安,又怕这平安。

——年11月19日萧红在日本给萧军的信

许鞍华:这段话很可以代表萧红作为艺术家的视角的,因为她从来都是有两个极端的东西在她的写作里头,一个是极端残酷的现实底色,人性、战争、生存和死亡,另外一个就是抒情的肆意的东西,猛烈地撞击,这两个混合着成为她创作的特色。这两个极端加起来,反而是非常肆意的,其实是不写实的。她写这封信时很思念萧军,那是她的人生里头一个非常独特的阶段,一个是不在中国在日本,另外一个是以前很穷,很冷,很饿,现在都满足了,可是她的心灵反而非常空虚,她觉得已经是她的黄金时代,这句话在她讲来是有反讽的意思的,同时也是真实的,所以我觉得这句话特别有代表性。很少有作家会把人性的底色刻画得那么好,好多可能不忍心,可能感受不到,也许表达不到,我觉得没有她那么好。

萧红著《呼兰河传》

萧红著《生死场》

年夏,萧红在青岛樱花公园

吕美静:你想拍给知道萧红的观众,还是不知道萧红的?

许鞍华:我的想象应该给一些知道萧红的会比较好,可是我希望不知道的观看也不会完全一头雾水。

我拍戏的时候自己的观念一直在改,可能以前会拍出一个非常悲哀的萧红,身世怎么传奇,命运怎么不好,现在我不是特别想渲染这些东西,我只是想探讨一下观众跟戏的关系,跟观众的距离感。如果调教得好,会发生一些观感上的改变,我希望他们很多时候投入,有时候抽离,要不就看不下去了。

写实片并不是写实的并列多种回忆版本才是真实

吕美静:怎么用电影创作处理真实的历史人物?

许鞍华:整个结构是李樯单独弄出来,我去看认可了,然后就拍的。我说句好像有点自大的话吧,很多时候写实片都不是写实的,都是选择性地把一些你认为是真实的东西拼起来,然后告别人家是真实的,其实是个选择性的真实,不是绝对的真实。所以这个戏我们开宗明义,说这不是真实的,A说这个,B说这个,她自己说这个,有些版本是不一样的,真实其实是找不到的,那才是真实。

你让人家一场空,让人家想,其实这才是真的,因为很多时候,回忆固然是可以错,当时的印象也可以是非常主观的。一开始加在屏幕上的东西,都是让人越相信越好,越感动越好的嘛,但是不如让人家看一个东西,说这是他说的,我不知道,就是让你看一看,你自己想一想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觉得李樯这个设置非常非常好,尤其是在观众层面,满足感不会是在得到剧情上或者是情感上的,我自己一直拍,一直非常非常的紧张,因为这个设想是一个危险的东西,可是非常值得尝试。

许鞍华作品《天水围的日与夜》

吕美静:你早期一些电影很喜欢戏剧性,但是《天水围的日与夜》没有故事,真实时间很长,用情绪的轻重与涨落来结构,《黄金时代》的电影风格有没有结合这两种方式?

许鞍华:比如在《天水围的日与夜》,真实时间是在生活上的真实时间,你喝这杯水用30秒,我们就不剪了,给你30秒。很多时候在戏里面只是示意,你喝了就剪了,但是我们要观众经历这个真实空间,比如看报,试试看,闷不闷,因为一般知道了就会觉得很闷,我们却想办法让这个真实时间延长,让观众真实感觉到他们的生活。这个试验好像成功了,我们不是全这样用,只是有些用的时候让人家对他们的生活感觉更强烈。到了萧红这里,我们不是要让人家感觉真实,而是要让人家不是感觉不真实,给一个版本,同时预告还有很多版本,让观众自己去想。

萧红、鲁迅去世是最好的命运否则都会经历“文革”折磨

吕美静:电影里,每个演员面对着镜头介绍自己,比如汤唯,我是萧红,原名张乃莹,年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呼兰区……这里是不是有借鉴《史记》,为人物立传的意思?

许鞍华:也有一点,像一系列的肖像,比较后现代的效应。在同一个镜头里超越时空了,他就说他死了,看你有什么反应。叙事的人对着镜头说故事,通常都是舞台上的东西,他演着突然对着你讲话,你会抽离,觉得这个不真的,像电视节目的介绍。我发现一个很怪的现象,当你越来越投入看萧红这一代文人的故事,他却穿着戏服在某个历史时刻,说以后会发生的事,你会觉得特别怪,但是到后来,他们再跟你说,比如对着镜头哭,你反而觉得很感人,为什么应该抽离的事,到后面变成感人的事呢,就是这套东西起了作用。这是我拍戏没试过的,我过去看很多戏,也没看过这种拍法,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实验到底成不成功。

《黄金时代》海报

《黄金时代》海报

吕美静:《黄金时代》里的一代文人群像,你个人比较喜欢谁?

许鞍华:我当然喜欢萧红了,比较容易出彩的人物是萧军,因为他的性格很鲜明,聂绀弩也比较突出,而且到这里对着镜头的那套讲话已经发生了作用,你已经接受了,所以就开始有效果了。

吕美静:怎么交代萧红去世后别人的命运?

许鞍华:我们不交待了,胡风就是大右派嘛,他们不死的话,都会经过文革的折磨。不是有个故事吗,端木、萧军跟骆宾基三个人都在孔庙里头跪在地下,那时候在批判老舍,过两天老舍就跳湖死了,他们三个人就在那边给人家抽打,萧军好像还和人家吵起来,那时他们可能会宁愿早死。

我们想说的就是命运的莫测,你以为你在一个黄金时代,可是接着就很惨了,很少人像萧红这样子自己感觉到这个时代同时含着下个时代。因为时间是线形的,我们就把几个时空拼在一起,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你也不知道是好运跟不好运,所以很多时候萧红的反应都很神秘。如果你让观众蛮多地方留白的话,感觉是好的,不要说得那么清楚,因为人生不是有原因有后果的嘛。

40年前就想拍萧红她的生活就是她的作品

吕美静:对萧红的左翼文学如何处理?

许鞍华:没有说得很清楚,反正他们是文人,他们非常







































北京最好白癜风医院治疗费用
中科白癜风医院爱心捐助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hongduanmumc.com/hmfz/2932.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 热点文章

    • 没有热点文章

    推荐文章

    • 没有推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