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捡了一个漏?
自从掉入瓷器坑以来,经常听马嘟嘟讲“捡漏”的故事,我如果说心里没有那么一点小期待是不可能的。
但“捡漏”这种事情,一是眼力,二是运气。从金融学的角度来说,高利润必定有着高风险。所以,“捡漏”这种大好事,我们普通玩家想想就好了,倘若当成“一不小心就会实现的梦想”去追求,往往会摔得很难看。
但是,我觉得自己这次应该是捡了个漏。
两个礼拜前的一天傍晚,我坐在马桶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
忽然,一位认识许久的仿古瓷商F哥的朋友圈照片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内容是:下午捡的漏,入手早期老胎加彩的粉彩盘一块!
从照片上看,这是一块仿清三代的粉彩花卉过枝盘子,釉面柔和白润,色彩艳丽丰富,画工亦然不俗。
虽然只是几张简单的照片,但是我发现自己动了心,就像遇到心仪美女时多巴胺上升一样,有种恨不得立马入手抱在怀里仔细摩挲研究的冲动。
当然,买瓷器不能这么草率,更何况是我之前未曾涉足过的仿古类瓷器。我觉得,在当下一些窑口的新瓷价格已经涨到超过文物的情况下,这种老胎仿古器物(其实就是老的古董仿品)的价格一定不低。
换个角度来说,即使和对方再熟悉,但凡涉及到买卖也要像相亲一样,有一个互相试探的过程。
于是,我点了一个赞,跟了一句“漂亮”就离开了。
目的有两:一是留下了一个感兴趣的记号,二是可以让自己冷静一下。
两个小时以后,我再点开这条朋友圈内容,居然发现还有几位熟悉的景德镇朋友在后面跟帖,这让我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更多信心。
于是,我主动发消息询价。
但是,F哥并没有直接回我价格。
他先发来更加清晰的照片,描述了自己收货的过程,而后讲述了一下自己的判断:这是一块晚清民国时期的老胎盘子,应该是八十年代由老匠人加彩仿古而成。
最后,他在收货的价格基础上加了些价转给我,这是一个让我非常惊喜的价格。我没有还价,直接付款买了下来。
盘子上手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是一个标准的过枝粉彩花卉盘,圈足内落“大清乾隆年制”六字双行篆书款。
所谓过枝,即指器物内壁与外壁或器盖与器身的纹饰相连,浑然一体,宛如花枝越过墙头,从外壁伸至内墙。常见纹样有过枝花卉、过枝花果等。该纹饰流行于清代,以雍正、乾隆、道光等朝为盛。
光绪年间仿雍正朝粉彩花卉过枝盘
此盘敞口,浅弧腹,平底,圈足,大小约22公分。红梅、白梅、月季三枝由外壁攀延过盘边伸展铺陈于盘心,梅者屈曲斜袅,横欹生姿,枝头吐萼含苞,各具意态,月季风姿绰约,与梅花高低呼应,蜜蜂成双,欲落还飞,于一动一静中饶添野趣。
灵芝二朵寄生梅干上,厚实茁健,质感如真,传出片片瑞意。外壁一侧红白二梅俯仰生姿,相映交辉,月季妍放飘香,风情无限。
二、
“漏”从何来?
我之所以觉得是捡到了漏,大体也是从盘子的胎釉工画几个方面做出了判断。
首先说说胎釉吧。
如果用文学化的手法描述,那就是胎质坚致厚实,釉汁白胜霜雪。
通俗一点来说,不烦从足底的磨损豁口处,可以清楚看到细密紧致的胎骨,内部的瓷化度很高,胎土细润但有铁星,以手弹之其声音清脆而有余韵。釉面呈乳白色,白中闪青微灰,细若凝脂,光亮柔和不刺眼,在放大镜下观察下可见气泡排列非常均匀,且大小也相当一致。
总体来说,这盘子胎釉所呈现出的色泽质感,非当下各茶器窑口所用的配方泥釉可及,就像草原奶和盒装奶的区别一样。
资料显示,民国瓷胎依旧使用的是景德镇传统的“瓷石+高岭土”二元配方,釉料也是传统草木灰釉(石灰釉),但是柴窑的烧制方法比清代进步很多,使得窑内温度更高,温差更小,窑内器物受火均匀,所制瓷器已经完全具备现代瓷的所有特征。
祝洪桂老师所著的《景德镇传统工艺》一书中记载:长石滑石质釉的白度和光泽度都比较好,就是玉石感不及石灰釉强,世人称之为“浮光”。简单说来,现代釉更像玻璃,透光性比较强,但是缺乏传统胎釉的光线折射性。
顺便说一下,民国各位瓷绘大师(八友、王步等人)的成功也是得益于制瓷名家提供的优质胎釉。譬如王步曾经的老板吴霭生,就专门从事于瓷器胎釉的研究,其白釉洁白如玉如丝,彩绘名家潘甸宇、汪晓棠、邓碧珊及张志汤都用他的白胎彩绘。
王步在《白釉能手吴霭生》一文中说:“我也爱采用吴霭生的坯胎绘青花。在故宫博物院有一件青花白釉大笔筒,底款‘愿闻吾过之斋’六字,之上有‘竹溪’图章一颗,这正是吴霭生的青花白釉。”
王步绘青花笔筒
不烦了解到,目前吴霭生的后人依旧在景德镇专业从事胎釉行当,虽然受限于高岭土的产地问题达不到传统的效果,但其整体的质量和口碑在业界已属上乘,也得到了几家茶器窑口的青睐。
当然,用“霭生胎”制器的成本也同样较高,同样大小的杯子,素胎的价格差距至少在十数倍以上。
还是回到我的盘子,说说工的问题。
这个盘子很明显地显现出纯手工制作的痕迹,虽然整体比较匀称,但是受成型的工艺所致,盘面并不十分平整,釉下胎体略有凹凸,但釉面没有太多做旧的摩擦痕迹。盘沿也不十分平滑,抚之亦有轻音。胎底略有失釉的现象,圈足的胎釉结合部位有锯齿纹路,修足的痕迹比较明显,足边也有着些许磨损。这种岁月留下的痕迹,不太像刻意而为之的结果。
另外,迎光而视,可以清晰看到粉彩枝叶上方显露出的七彩光晕,古玩行当称之为“蛤蜊光”。当然,这应当是仿古艺人做旧的一道工序,用了特殊的方法予以处理。
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盘子的画工。
花卉的花瓣和叶子呈现出了阴阳向背和浓淡深浅的变化,“花有反侧,蜂有茸毛”,色泽柔雅,线条流畅,富有层次。
两只蜜蜂细处妙入毫颠,更以极细的笔触画出翅膀纹路;红梅染以洋红,白梅略显青黄,内用黄彩画蕊,对比鲜明,粉嫩宜人,尽显梅花的劲峭冷香、丰韵傲骨;月季则以矾红绘就,深处浓艳,浅处清新,热烈奔放;更以丹青妙笔皴擦出灰褐的枝干,点染青苔,形成苍雅浑厚之感。
总而言之,此过枝花卉盘一取月季繁华艳丽的气势,二取梅花枝干曲折蜿蜒之妙,盘里盘外虽断犹续,别有情趣。
盘子到手之后数日,意外收到F哥发来的消息,说有位古玩藏家也看上了这件器物,询问我有没有意向溢价出手?我笑着婉言拒绝了,于我而言,美丽的器物如同爱人一般,岂有新娶便转嫁一说。
当然,不烦码下这篇文字,并不是号召大家都去玩老瓷,去捡漏。我个人的判断也未必准确,价格也在我的意想之内。我觉得,要用一种愉悦平静的心态去玩瓷,倘若总是想着这件瓷器究竟值多少钱,能不能捡漏,怎么弄到手,怎么卖出去,显然会很累。心如不纯,急功近利,也就失去了收藏的快乐和意义。
同时,在把玩过程中,我忽然觉得,一件瓷器无论是好还是不好,能趟过历史长河而保存到今天,已经有一种生命的印记存映其间。对于玩家而言,一件器物,看着舒服顺眼,心里喜欢,价格合理能承受就买,高了就放弃,不用烦恼,要学会放下。
有句话叫,取舍之间,方能进退从容。
不外如是,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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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看到的茶器故事
我是陈不烦
我在这里,和你一起
玩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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