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清晨,天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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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书名:骄婿

2.章节: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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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喵生和人生

更新时间-3-:17:52字数:

 盛夏的清晨,天色大亮。

  披白挂素的武略侯府渐渐热闹起来,冗长的青石路上有三两小丫鬟抬着食盒走向上院,低低的说话声越过爬满牵牛花的院墙,传到东跨院里,却听不真切。

  不过,大抵也都是议论她的婚事吧?

  傅家七小姐傅萦穿了白纱衫儿,素白挑线裙子,侧卧在廊下斜放的醉翁椅上。醉翁椅轻轻摇晃,似婴儿的摇床,柔和的阳光笼在她身周,洒在她盖着脸以遮挡阳光绣了只小白猫儿的纨扇,模样说不出的自在写意。

  就将一旁焦急得满地乱转的四小姐傅薏反衬的更加慌乱。

  “……趁着天色还早,你快些逃吧!祖母是铁了心要将你许给她侄孙做第三房继室,爹爹他们下葬已经七日,今日恐怕就是他们来抬你去赵家的正日子!”

  东盛国习俗,家中长辈过世,子女要么趁其下葬头七之内成婚,否则就要守上三年。傅老太太为了名声肯等到今日已是极限,难道她会愿意再等三年才将傅萦的嫁妆抬进她娘家的门?

  傅萦娇软的声音从纨扇下传出:“四姐稍安勿躁。”

  缓缓坐起身,以扇遮住阳光。一张尚显稚气却难掩秀致的小脸上挂着安抚的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傅薏险些岔了气:

  “莫说你现在好了,就是前些日你昏迷时,祖母和二婶他们都能带着赵家那位表哥来内宅抢人!若不是母亲会些个功夫在身上,你醒来的又及时,五弟还晓之以情说动了祖母,恐怕当日就将你绑走了!莫非……七妹妹,你难道又要做傻事?!”

  傅薏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的脸色惨白,一把拉住了傅萦的双手。

  七日前他们的父亲、二叔、三叔,以及大堂兄、二哥和三堂兄的遗体,被上国周朝的使臣亲自送还回国,当日就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他们的皇帝还奉周帝的嘱托,当场追封了他们的父亲为世袭罔替的武略侯。

  却不料葬礼后七妹被周朝使臣单独请去,看了一封父亲留下的遗书,出来后就一头碰上了廊柱。被抬回府时只剩下一口气。

  大夫说让准备后事时,她呼吸却渐渐平稳了。大夫直呼是奇迹,便说她性命可保,但恐怕一辈子都要瘫在炕上。

  他们的“好”祖母,就在次日人还昏迷不醒时带着人闯进内宅来抢亲!

  谁知七妹当场就醒了,不但没瘫,更没痴,与五弟一唱一和说服了祖母延期行事,机智沉稳的叫她们都惊愕不已。

  只是现在她还“沉稳”,也太急人!

  “四姐,我没做傻事啊。我那时是不留神跌倒碰了头,根本就不是自尽。”

  傅萦的声音温柔绵软,慢条斯理,仿佛还带着娇嗔:“我又不傻,爹和哥哥他们是为声援周朝战死的,他们下葬时周朝使臣还在呢,我哪里敢当着他们的面儿自尽表示不满?”

  她也真算得上命运多舛,在现代病逝,以为自己命数已尽,一睁眼,却附身于一只名贵的纯种波斯猫身上。

  她很是沉闷了一阵,动物的脑容量有限,她虽淡忘了很多现代的事,忘却了自己是什么人,但总不会是大奸大恶,怎么转世还走了畜生道?

  不过时间久了,她只能认命。

  何况她的“主人”——东盛国长公主对她十分喜爱,许是养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女儿”。

  加之她听得懂人言,该卖萌时卖萌,该沉静陪伴时绝不会含糊,又懂得讨喜。长公主对她更是宠爱,特意吩咐了两个婢女专门伺候她梳毛清洁和饮食,还都得称呼她一声“小姐”。

  虽然做了喵星人,好歹过的无忧无虑,还不用捉老鼠,她也就圆满了。

  谁知不过是偷吃一口香酥鸡,就丢了小命儿!

  她的“喵”生是在主人的怀中结束的,最后仿佛还听见人说,她是发现了菜里有毒,为了救主才牺牲了自己……

  以为这下子就彻底完了,真真是生的憋屈死的光荣,想不到再一次醒来,也就是六天前,她竟成了傅家的七小姐。

  从继承了原主那不完整的记忆中,她知道她不是自尽,而是被人绊倒的。

  只不过这段记忆模糊,不知凶手是谁,现在局面又混乱,她不好说出来,只能慢慢去查。

  二人进了正屋,空旷的屋内只剩下一张方桌和两把圈椅,其余的家具物事,都被她的母亲宋氏当武器对付抢婚的人砸了。

  傅萦倒了杯温水,在圈椅优雅坐下,捧着半新不旧的青花鲤鱼戏莲瓷杯啜了一口。

  她作喵星人时就没少听伺候她的两个婢女八卦傅家的事。

  傅家大老爷,也就是她现在的亡父,也算得上是个英雄。

  他原本只是个乡下娃子,父亲是木匠,母亲出身小户商贾。有两个弟弟,一个是纨绔,一个一事无成。自己靠着军功做到了营千总,在这一块匾掉下砸到三位大人的盛京城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若不是出了泰城的事,想必婢女们也不会将他的过去扒出来嚼的津津乐道。

  去年,上国周朝与北蛮的战争爆发,周朝天子御驾亲征。东盛国作为周朝的邻邦小国出兵声援,皇帝就将傅家大老爷擢为从五品武略将军,随意给了两千兵马派去前线。

  泰城一战,周朝天子中了圈套,领兵冒进误入北蛮国境,而傅家大老爷带领各小国联军三千人留守泰城,对抗突然兵临城下的两万北蛮兵马,尚且用奇谋破敌八千,死守了泰城四十五日,直到弹尽粮绝全军覆没,被屠了城。

  因为他的死守,才没让北蛮长驱直入进入大周的国都,周朝天子及时赶回,肃清了蛮兵。

  傅大老爷傅刚的英勇事迹,也就传回了盛京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被推上风口浪尖。

  婢女们当日还说:“……据说傅家全家只剩下个老太爷、一个病猫嫡子和一个庶子,好男儿都英勇就义了。周朝就算有封赏来,傅家男丁凋零,也很凄惨。”

  她当时晒着太阳听着八卦,只觉得这些都与自己的喵生毫无关系。

  谁知道,现在她却成了“凄惨傅家”的一员。

  从零碎记忆中看,这家人简直是极品中的战斗机,其中种种细节,她都懒得细想……

  只能说,傅家十年前就分了家,大老爷不但赡养父母,二房三房还赖着长房混吃混喝近十年,如今眼看男丁凋零,这两房遗孀妒恨皇上只给了有官职的大老爷封赏,他们的丈夫儿子原本没官职,只给了点抚恤金,就觉得自己家男人死的不值钱,凭什么老大死的就那么值钱?

  老太太又是个贪财不讲理的,觉得长媳克夫克子克全家。

  现在都合计着要逼死长房遗孀,再“分家”一次呢。

  所以才有她刚醒来的那一幕,先将她给一个狗不食的做填房,嫁妆先弄走,然后才好慢慢摆弄她母亲。

  “七妹妹,姐姐求你了,快逃吧!那赵子海都快四十了,你才十四,听说他前两个老婆都是被活活气死的。你若去了这辈子就毁了!”

  傅薏夺过傅萦手中的茶杯,将一旁早就预备好的包袱塞给他:“你这就溜出去,我知道后院有个狗洞。”

  说着话,傅薏眼泪扑簌簌落下,一把抱住了傅萦:“咱们身量差不多,蒙上盖头他们分辨不出来。等到了赵家,我自然会寻脱身的方法,姐姐无能,只能这样帮你,你出了府就千万别回来了,天大地大……”

  少女柔弱的双臂圈着她,明明自身难保,还一心为了妹妹着想。这个庶出的姐姐对她是极好的。傅萦靠在傅薏的肩头,动容的眼眶发湿。

  “四姑娘,七姑娘,你们一起走吧。”俞姨娘不知是何时到了内外之间的落地罩旁,她是宋氏的陪房,傅薏的生母,对宋氏一直心怀感激,忠心耿耿。

  “幸而这些年我没长胖,换身衣服蒙上脸,其实也看不出来的,我替七姑娘去。只是可怜太太身边无人照顾,她还病着……”自前线传来傅家男儿战死的消息,老太太就趁宋氏一病不起,撒泼撤走了长房所有仆婢。

  “姨娘,你不能去!”傅薏焦急的道:“你若去了,被发现后定会被打死的!我则不同,我若是逃不掉,好歹也不至丧命。”

  “不,不,你与七姑娘一起逃吧,趁着这会儿老太太屋子里还静着,赶紧走!”

  “我不逃,我代七妹去!”

  ……

  “你们谁也不用去!”

  宋氏高瘦的身量,披了件墨蓝的褙子,里头只穿了中衣虚弱的走来,脸色苍白的道:“他们敢再来,我宰了他们!我的鸳鸯剑也很久没饮血了!”

  “娘。”傅萦快步去扶住了宋氏,融合了部分的记忆,那亲情却是真真切切的:“我早说过,你们都不必慌,他们纵然来抢人,我也有法子对付。”

  “别浑说了。娘都不是他们那么些人的对手,你能怎么办?”

  宋氏望着傅萦还未完全消肿的额头,叹道:“娘知道你懂事,不想给娘惹乱子,但现在不是顾虑的时候,我早就劝你走,你偏不听,偏等到今日!他们来抬人,必定浩浩荡荡的一群……娘会尽力给你守住的。”

  “我就是要他们人多啊。”傅萦扶着宋氏坐下,语气依旧绵软,其中蕴含着安抚的力量:“娘,姨娘、四姐,你们都不必担心。我之所以没有逃,是因为在不能确定一击制胜之时,不能乱逃,要看准时机,因利乘便。”

  后面的一句是从前傅刚常说的话。

  想起战死的丈夫和嫡长子,宋氏的眼圈一红。

  然尚且来不及细想,外头就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几名粗壮的婆子带着几个丫头快步进了院子,还没进门,便有人扯着嗓子高声道:

  “七姑娘起身了吗?老太太说赶早不赶晚,让您赶紧跟着咱们走,这就去赵家拜堂。”%开新坑了,求圈养╭(╯3╰)╮

第二章滚刀肉

更新时间-3-:03:34字数:

 什么叫这就跟着他们走?就算真是给赵子海那种纨绔做继室,好歹也该明媒正娶,这幅抬妾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傅萦平静望着闯入前厅的人,没有动作。

  俞姨娘与傅薏都皱紧了眉头,将傅萦护在了身后。

  宋氏这个暴脾气的,却意外的没有说话,平静的向内室走去,瘦高的身影虚弱的仿佛随时要倒下。

  “你们不该如此,即便要七姑娘嫁人,也不能如此慢待她!她可是武略侯唯一的嫡女啊!”俞姨娘张开双臂,如同母鸡护崽。

  “笑话!大老爷的嫡女,难道就不是老太太的孙女了?老太太难道做不得主?”为首的蒋嬷嬷是老太太的陪房,约莫五十多岁,生了张冷脸,高高在上的仿佛她才是主子。

  “七姑娘,这就跟咱们走吧。”

  蒋嬷嬷话音方落,院中又有脚步声传来。傅萦抬眼望去,就见二婶孙氏、三婶曹氏分别在婢女的服侍下迈进门槛。

  她们一个穿着簇新的宝蓝银线绣竹叶儿锦缎褙子,一个穿了石青色绫罗束腰裙子,头上皆为崭新纯银镶珠翠的头面,在阳光下银光闪闪,宝华璀璨。

  二婶生的苗条,走路时下巴高抬,手搭在婢女的手背,神色倨傲。三婶有些敦实,绫罗束腰裙勒在丰满之下,显得她身材更粗壮了,却是走几步路就要娇喘几口。

  傅萦别开险些被珠翠亮瞎的喵眼,就想起了一个词:暴发户。

  还是靠着侵夺长房才暴发起来的暴发户!

  真正的贵族,哪里有这样的?她给长公主做“女儿”时,没少见各类赏花宴上的贵妇闺秀,每个人的底蕴都是浑然天成,可没有一身都熏了“铜臭”牌熏香的味道。

  “呦,人都过来了?婶子来迟了。”二婶先进了门。

  三婶扶着头柔弱的道:“一早就去服侍老太太用膳,这才来迟了,七丫头今日也出阁了,往后可不成了大姑娘了?”

  “是啊。”二婶分开众人,连带拨开了俞姨娘和傅薏,就要去亲热的握住傅萦的手,“往后七丫头到了赵家……”

  后头的话僵在喉头。

  因为傅萦竟然施施然坐下,弹着修的圆润的指甲,堪堪避开了她的手。

  她的坐姿优雅,气质矜贵倨傲,漫不经心的道:“轿子在哪儿呢?这就出门吧,别耽搁时间。”

  二婶手僵在半空,讪讪收回。

  三婶预备的那些劝降的话也一句都没来得及出口。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感情他们婆媳商量了一大早那些词儿一句都用不上?!

  二婶三婶一口气闷在胸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最讨厌了!

  “七姑娘这才叫明事理。”蒋嬷嬷笑了,语气像主子夸奖下人,“照理说应当是兄弟来背着您出门,可是五少爷那个身子骨儿您是知道的,九少爷今儿又有事,不如您将就一下,这就移步吧?花轿就在侧门外呢。”

  没有一点正常婚礼该有的布置,竟还要傅萦自己从侧门走出去……

  俞姨娘和傅薏面色涨红,气的嘴唇发抖。

  谁料傅萦娇软的身子舒适的侧靠着圈椅扶手,明亮的杏眼一轮,根本当蒋嬷嬷的话是耳旁风。

  她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纯澈潋滟之中透着一丝媚,方才那一下,恰留给众人一圈儿白眼。

  “走去侧门?太远了,让轿子进来吧。”

  众人:……

  宅子统共才多大,侧门走几步就到了好么!而且侧门那么窄,轿子进的来么!

  “七姑娘,您也知道那门窄……”

  “那就开正门。”傅萦纨扇掩口打了个呵欠:“不是说祖母让‘赶早不赶晚’么?你们磨磨蹭蹭的,这种小事儿上做文章,祖母他老人家知道么?”

  哪能不知道,这就是老太太

安排想气死宋氏的!

  蒋嬷嬷脸色难看的道:“那还要请老太太的示下。”

  “祖母不是疼我么?哪家嫁嫡女是走侧门的?分明是你们这起子小人从中作梗。别磨蹭了,赶紧开正门去。”

  蒋嬷嬷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原本知书达理的七姑娘,怎么一醒来就成了滚刀肉了。

  真是够了!

  “好,好,这就开正门,这就走!”

  有粗实的婆子听蒋嬷嬷的吩咐,往外头奔去了。

  三婶耐性足些,微笑着道:“如此,七丫头这就出门吧,你六姐、八妹和十妹这会儿都陪着你祖母呢,就不来送你了。”

  六姑娘傅芸、十姑娘傅蕊分别是二房和三房的嫡女,八姑娘傅茜是三房庶女。

  “我几时冒出这几个姐姐妹妹了?”傅萦懒懒的道:“我只有一个姐姐。”

  就没见过这么说话的人!想做和善的三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与她吵,又怕耽搁了抬人回头老太太怪罪。

  轿子怎么还不来啊!

  说轿子,轿子到。粗使婆子似都想早点将这“滚刀肉”抬走,催着四人抬的花轿一阵风似的卷进垂花门,转了个弯停在东跨院门前。

  “轿子到了,七姑娘请吧。”蒋嬷嬷皮笑肉不笑。

  傅萦就站起了身。

  刚要迈步,却听见一男一女异口同声的斥道:“慢着!”

  宋氏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男装,长发整齐盘在头顶,一身半旧深蓝细棉短褐,手持鸳鸯双剑跃入前厅,剑眉倒竖,凤眸淬冰,双剑寒光凛冽,瘆人心骨。

  而另一个男声却是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许是大吼之后气弱还咳嗽了起来。

  一听见这声咳嗽,“娇弱”的三婶就满血复活了一般冲了出去:“敏哥儿,你怎么过来了!?”

  五少爷傅敏初由贴身丫鬟搀扶着绕过花轿进了门。他身后还跟着个提着鸟笼子的黑胖少年。

  “放哥儿也来了。”三婶扶住了爱子,撇嘴斜睨了一眼走到哪都提溜个鹦鹉的傅放初。

  傅放初嘿嘿一笑:“七姐成亲,做弟弟的哪能不来。”

  他手中鸟笼子里的红嘴绿毛虎皮鹦鹉低低叫了一声。

  一直很淡定的傅萦不可置信的杏眼圆睁。

  因为刚才鹦鹉的一声叫,在旁人耳中只是鸟儿的“唧啾”,她却听懂了。

  那鹦鹉的意思分明是在骂三婶煞笔。

  骂的好贴切……

  傅萦险些忍不住笑。

  她来到傅家这几日,身边根本没接触什么动物。想不到如今这具人身,还如从前的喵身一样听得懂动物的“语言”。%新书期,求点击收藏求推荐票~谢谢~

 

第三章看戏

更新时间-3-:04:14字数:

 傅放初提着鸟笼快步走到傅萦跟前,对她开朗一笑,因为皮肤黑,就显得牙齿皓白。

  他小傅萦一岁,自小调皮,既不像战死的堂兄弟们那般习武,也不像病弱的五哥那样爱读书,平生最爱的就是各种玩,生的又不如其他兄弟俊俏,还是庶出,是以姊妹们都不愿意与他亲近。

  不过原主生性温柔善良,对他一视同仁,从未鄙夷过。

  “七姐姐。”傅放初先打招呼,又低头逗笼中的鹦鹉,“小虎,快跟七姐说‘你好’。”

  红嘴绿毛的虎皮鹦鹉煽动翅膀,在笼中左右踱步,声音尖细:“你好,你好。”

  傅放初见鹦鹉听话,得意的笑。

  傅萦也浅笑。

  这样的场合,傅放初此举显得极不合时宜。二婶黑着脸就要制止,不料更加不合时宜的还在后头。

  “七姐,你真的愿意嫁给那个赵子海吗?我成日在外头跟人玩,可听说他名声极差。打鸡遛狗还爱吃花酒,长得又肥又矬,你生的这样的容貌,嫁给他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就算要嫁人,咱也找一坨好点的牛粪啊!”

  “放哥儿!”二婶气的差点吐血。

  这样的话他也说得出口!

  万一让老太太知道,该怎么想二房?

  “又肥又矬,说的是自个儿吧?”三婶嘲弄的看向傅放初,又看二婶。

  傅放初手中的鹦鹉又唧唧啾啾的叫了几声,给院中增添许多鸟语花香之感,暗潮汹涌的气氛都似冲淡了。

  而傅萦却听得懂,那靠谱的鹦鹉又是在骂三婶……

  傅放初白了三婶一眼,不说话了。

  而傅放初的话,却说出了长房几人的心声。

  “连放哥儿都知道那人不妥,老太太却不知道?”宋氏手持双剑,来到屋门前,冷笑道:“今日谁要抢萦萦走,就先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以蒋嬷嬷为首的丫鬟婆子,见宋氏竟然亮出了家伙,心里都是一颤。

  “大太太好没道理,老太太的吩咐都不听了,还敢公然拿着凶器要行凶,快来人去告诉官府,就说咱们家里有人反了!”

  宋氏双目赤红,今日就算将性命丢在此处,她也绝不会妥协。否则到了地下,她都无颜去见老爷。

  正要挥剑单挑群“狼”,手臂却被挽住了。

  “娘。”傅萦的声音绵软温柔,极具安抚的力量。

  宋氏就看向傅萦。

  母女二人四目相对,傅萦眨了眨眼,低声道:“娘信我一次,我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宋氏抿唇。

  她知道她的丈夫善于谋略,聪明过人。却从未见过温柔懂事的女儿有过那样的一面。难道真真是绝境让人成长吗?

  “若不成功,娘再来救我不迟。”

  这一刻,无助的宋氏在女儿坚定的目光和温柔的声音之中,略有动摇了。

  若是能兵不血刃解决这件事,那就最好不过。实在不行,她就是血洗赵家也要抢出女儿!

  “好!娘就暂且留着他们的狗命!”宋氏双剑挽了两朵剑花,潇洒的收入剑鞘。

  蒋嬷嬷撇撇嘴,到底是个妇人,还真能杀人不成?

  “那就走吧。别耽搁了。”

  傅萦又拍了拍宋氏的手背,离开屋内到了廊下。

  俞姨娘和傅薏这时早已经泪流满面。

  “七妹妹!”傅薏追上去拉住傅萦:“早就叫你走,你偏不听我的!现在却要落得这样地步!”

  她的真挚感情,让傅萦的眼眶也湿润了。

  傅敏初抿着略显苍白的唇走到傅萦跟前,清瘦的身子背对着她半蹲,向后张开双手:“来,哥哥背你。”

  就算这婚礼什么都没有,她还有他这个哥哥!

  “敏哥儿!”三婶惊呼:“你身子弱,怎能劳累呢!”

  三婶这会子哪里还有“柔弱”,健步如飞的冲来拉开傅敏初。

  “娘!你放开我!”

  “不行,娘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啊!”三婶咧嘴就要大嚎。

  傅敏初被生母拉扯着,无奈的叹息。

  傅放初见状,索性将鸟笼递给傅萦,鄙夷的瞪了三婶一眼,“七姐,我背你。”说着话,黑胖的少年背对她半蹲下。

  傅萦看着少年厚实的背,微笑着爬俯上去。双手圈着他脖子,还提着鸟笼。

  这送嫁的场面虽让人觉得心寒诡异,傅萦心里某处柔软却被傅家人中少有的人性中的善良温柔触碰着。

  上了花轿,傅萦将鸟笼还给了傅放初。

  不等话别,蒋嬷嬷就催着轿夫:“快起轿!快走快走!”急切的不像送嫁,倒像是送丧门星。

  眼看着花轿被急匆匆的抬走,宋氏提着宝剑就追了出去。俞姨娘与傅薏也顾不得许多,也相携小跑跟上。

  傅放初和傅敏初也想跟着去,却被二婶和三婶拦住,硬是拉着去了老太太的上院。

  老太太得知傅萦终于上了轿,就笑了起来,再听两个儿媳说着方才长房的事儿,冷笑道:“凭她怎么厉害,细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娘说的是。”二婶、三婶奉承。

  老太太就问蒋嬷嬷:“老太爷呢?”

  蒋嬷嬷一窒,低声道:“老太爷还在外院雕刻呢。”

  老太太一听就炸了毛:“那个老不死的,看都不看我一眼!整日就知道守着一堆破木头下刀子,我当年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他……”

  一听老太太的“每日一骂”又要上演,二婶和三婶就各自带着儿女悄悄退下了。

  且不说老太太处,单说傅萦的花轿离开大敞的武略侯府正门,转出街角,渐渐淡出了视线。

  在侯府对面一棵粗壮大柳树后,就走出了一主二仆三人。

  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生的身量笔挺,极为英俊,穿了身寻常款式的烟青色直裰,但仔细瞧就会发现那料子是有价无市的极品。

  此时他闲适立着,眼中含笑,唇角上扬,一派玩世不恭之色。

  “主子。抬走的应当就是七小姐了。”上前来回话的小厮生的虎头虎脑的,有一双机灵的眼睛。

  少年颔首。

  小厮语气不平:“她祖母逼着她嫁给一个年近四十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这应当就是抬去成亲了。主子,这事儿咱不管?”

  “猴崽子,你少撺掇主子生事。”一直沉默的那黑衣青年低斥了一句。

  小厮冲他吐舌头。

  少年笑了,大有些“立如兰芝玉树,笑似朗月入怀”之感,兴致勃勃道:“有热闹为何不看?走,瞧瞧去。很久都没见过快被人欺负死的良家女子了!”

  小厮傻眼,主子,您这么看戏不怕台高真的好吗?

 

第四章遇见

更新时间-3-:04:30字数:

 傅家坐落于盛京城东南,而赵家在城东北。两家来往,须得走盛崇大街,经过由南向北的集市,拐进照儿胡同。

  这条路线,是两点之间最近的。

  而傅萦之所以知道,也多亏这身子零碎记忆中居然还有几年前祖母带着他们姊妹去娘家走动的事。

  这会子四人抬的花轿旁跟着蒋嬷嬷和四五个丫鬟婆子,且选的都是那些身材敦实粗壮的。

  傅萦将窗纱悄悄放下,就开始动手脱小袄,解缠在腰上的汗巾子。

  大红花轿内外都是红彤彤一片,低头之际,看到自己一身雪白,反衬那火热的红色说不出的讽刺,禁不住嗤了一声。

  外头人声嘈杂起来,已有叫买叫卖之声传来。

  傅萦将一早就裹在汗巾子里藏在腰间的一挂鞭炮以及火折子拿了出来,又重新将衣物整理好。

  花轿向前之时,宋氏与俞姨娘、傅薏都远远跟着。

  而方才那俊俏的少年却是带着两个仆人快步的往前赶。

  “主子,您不是不打算理会此事吗?咱远处看看热闹便是了。”黑衣青年道。

  少年却是笑了:“阿彻,你这人真没趣儿。难道你就不好奇那个七小姐的容貌?”

  一旁那虎头虎脑的小厮不等阿彻回答便抢着道:“好奇呀,所以咱只需跟着,到了赵家门前不就瞧见了?”

  阿彻赞同的点头:“阿圆说的是,也不用跟的这么紧,这都快追上轿子了。”

  “废话。我也好奇傅将军的家眷什么样儿,才刚匆匆一瞥瞧不真切。”少年假意停留在一个卖纸伞的摊位前,大大方方的打量正提着宝剑走来的宋氏等人。

  “啧啧,果真巾帼不让须眉……那个哭的楚楚可怜的姑娘应当是四小姐吧?”

  阿圆笑嘻嘻的奉承:“主子慧眼如炬,这四小姐年方十七,据说曾经许过个人家,但是后来……”

  话没说完,就得了个爆栗子。

  “谁问你这个呢。”少年随手拿了把翠色画柳叶的纸伞撑着遮阳。

  阿彻立即付了银子。

  阿圆委屈的摸摸头。

  此处已是集市的中心,最是热闹的一处了,再往前不出三丈就是照儿胡同。轿子到那里将转出集市,距离赵家就近了。

  轿子里,傅萦点燃了火折子。

  轿子外,少年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不耐烦的道:“人又多又挤,又没热闹可瞧,想看七小姐还要等到赵家?”说着探手向阿圆的腰带。

  “主子,您要做啥??”阿圆呆呆的眼看着少年修长的指头捻走一小块碎银子。

  少年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扩大,快走了两步,趁着面前无人的空档随手一弹……

  碎银子正中后头一名轿夫的小腿。

  “哎呦!”

  轿夫一声痛呼摔倒,其余三名轿夫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状况,轿子沉重,加之骤然失去平衡,手上用足力气也控制不住,轿身就往右侧歪去。

  “快扶着点扶着点!”

  丫鬟婆子大呼,起初还想挽救那歪倒的轿子,可眼瞧自己要被砸中,撒腿就撤,一旁的老百姓也被吓了一跳,忙鸟兽散。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炸开来。

  轿子翻到的一瞬,从轿帘子里掉出一挂鞭炮,大红的碎屑炸在前头轿夫的脚跟,唬的老百姓“妈呀”一声退开。与此同时,一个雪白的身影跌了出来,眼瞧着就要压上正卖力“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傅萦欲哭无泪。

  难道轿夫是自己人?

  她这刚点上炮那边就“哎呦”了,这是闹哪样啊!

  傅萦闭上眼,脑中是自己被炸的皮开肉绽的惨状。

  然而她腰间却被人大力带了一下,一头跌进个陌生的臂弯,淡淡的清爽茶香充盈鼻端,一瞬即被鞭炮燃放的味道取代,自己已被放在地上。

  白衣蹁跹,银簪甩脱,长发垂散,水润眸子长睫忽闪,抬首时,玉致小脸上只有愕,没有惊。

  少年玩味的笑了。

  傅萦也看清少年的模样,纯澈的眼中闪过真诚的惊艳,随即颔首道了句:“多谢。”就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而观察四周。

  “主子,您没事吧?!”阿圆和阿彻这才赶到近前。

  不怕主子调皮,就怕调皮的主子会功夫!一个不留神人就不见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干脆学傅七小姐一头撞死算了!

  少年望着傅萦的背影,却没动作,素来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神色,这一次却认真了一些。

  周围一片混乱。

  轿子方才砸中了一旁的蔬菜摊,摔倒的轿夫还带翻了个卖小鸡雏的木盒。鞭炮燃尽,满地菜叶和大红碎屑,黄绒绒的小鸡“啾啾”的乱跑。老百姓们远远地躲开,形成一个圈。

  傅萦忽然身形摇晃,跌坐在地,嘤嘤哭了起来,这一下险些坐上一只没头没脑乱窜的小鸡仔。

  那小东西叫声越发尖锐的逃开了。

  傅萦险些破功。

  小鸡嚎叫的意思:卧槽……

  “七姑娘,你没事吧?”蒋嬷嬷已到近前,双手就要拉扯跌坐在地的傅萦。

  傅萦却是惊恐的双手撑着身后连连后退,也不顾裙子蹭上脏污,摇头甩落串串泪珠:“我不嫁,我不嫁!要让我给那个四十岁的老纨绔做填房,除非我死!”

  傅家的仆婢都惊呆了。

  刚才在府里痛痛快快要出门的难道不是你?!

  “我爹是皇上新追封的武略侯!我是武略侯嫡长女!祖母只想将我的陪嫁抬去她娘家,却不管我的死活了吗?难道这就是身为长辈对我的疼爱?”

  傅萦泪水涟涟望着四周,在百姓们同情的目光下抽噎道:“今日就是拼着一死,我也绝不屈从!若祖母偏要我嫁给一个与我爹年纪相当的纨绔,我只有一死……”

  蒋嬷嬷终于回过味儿了。

  好个七姑娘!不看《女戒》改看兵书了!跟他们玩欲擒故纵!

  傅薏与俞姨娘搀起傅萦,三人都哽咽的落泪。

  宋氏也不是愚钝的,见状将宝剑悄悄收了,扑通一声跪下,求助的望着四周百姓:“求求各位乡亲,我是武略侯的未亡人,快帮我们报官,就说武略侯的遗孀快被逼死了!”

 

第五章让你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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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氏极少如此示弱,然想到战死的丈夫和嫡长子,再到女儿出了那样的事,婆家又百般克难,连日来的压抑委屈叫她再也承受不住,委坐在地抱着傅萦呜咽起来。

  如此心酸的场面,看的一旁许多百姓都跟着湿了眼眶。

  众人开始对蒋嬷嬷一行指指点点。

  蒋嬷嬷急的鼻翼额头都冒了汗,这会子再要抢人,怕是传开来不好。

  可是到了嘴边儿的熟鸭子都能飞了,回去老太太还不知怎么动气……

  两难之下,蒋嬷嬷只得叫人扶正了轿子。

  “七姑娘上轿吧,就算不去赵家,也得跟着我去回老太太的话。”

  她就不信他们娘儿们还不回府了!

  傅萦哭的一张小脸通红,惊恐的声音发颤:“我不去!回头你换条路依旧将我送给那个老纨绔,我宁死也不上轿!”

  好演技!

  看的他心生怜惜,都快当真了!

  少年从呆愣中回过神,还不忘了助攻:

  “你不会就是傅家的老太太吧?”

  阿圆机灵,立即领会了主子的意思,鄙夷的高声道:“这老妈妈不过是个仆人,对主子却这样态度,分明是没将七小姐放在眼里,可见七小姐在家里处境多艰难!”

  这么一说,众人也都连连点头,议论声指着恶仆欺主来骂。

  阿圆还嫌不够,义愤填膺道:“但凡有个给七小姐撑腰的人,下人也不敢欺负她啊,她……”

  话没说完,就被阿彻拉着退出了围观的人群。

  那俊俏的少年已经站在街角。

  阿圆挠了挠后脑勺:“主子不是想帮七小姐吗?话还没说完呢!”

  “谁说我要帮她?”少年挑眉。

  “啊?”阿圆不信:“您方才分明就是在帮她啊。”

  “我那是看她演得好,配合一下。”

  阿彻看向人群,声音平板的道:“看来他们又得回去。”

  “未必。”少年撑着纸伞遮阳,一身青色仿佛笼在烟霞中,缓步往安静的巷子走去。

  阿圆忙追上去,“主子,您不找机会与七小姐说说话,问问她?”

  “来日方长,急什么的。戏园子今儿个不知开戏了没有,咱去瞧瞧。”

  “好啊!”阿圆抚掌。

  少年又道:“顺带比较比较,哪个演的好。”

  阿彻和阿圆对视了一眼,都禁不住笑了。

  蒋嬷嬷等人是灰溜溜的抬着空轿子离开人群的,临走前,还被摊贩们拉着赔偿了砸烂的菜以及跑的没影儿的小鸡仔。

  傅萦与宋氏、俞姨娘和傅薏相互搀扶着站起身,谢过了围观的百姓,就离开了集市。

  到了一处巷子中,周围再无旁人,几人才停住脚步。

  宋氏掐了下傅萦的脸蛋:“你这丫头,有这一招儿为何不早些与娘说?”

  “是啊,七姑娘也藏的太深了,害的我们平白多掉了多少泪。”俞姨娘忍不住笑。

  傅萦挽着宋氏的手臂,在她肩头蹭了蹭脸颊:“我若说了,娘与姨娘和四姐还能演的这么真吗?若有一点儿破绽,也会被那些人精看出来的。他们有了防备,事就难成了。”

  傅薏擦了擦鼻子,嗓音沙哑的问:“你那鞭炮哪里来的?”

  “厢房柜子里找到的,今儿一早就藏在汗巾子里。”

  “你是早就计算好,难怪那般沉得住气,却害的我们这样焦急。”傅薏娇嗔,又拉住傅萦的手:“不过能够不必去赵家,当真太好了。”

  “是啊,可是咱们往后怎么办?”

  俞姨娘的问题,问的宋氏与傅薏皆沉默。

  他们难道要离开傅家,在外头讨生活?四个女流之辈,又能怎么过活?

  “要不就去你外祖父家。”宋氏道:“你二舅舅回去时还嘱咐我,若有什么事儿随时可以回去。娘带着你大归如何?”

  傅家出事,宋家人忙前忙后,直到傅萦醒来,二舅才急忙回去跟外祖父和外祖母报平安。

  至于傅萦要被抢婚的事,宋家人却是不知的。

  傅萦却摇头,绵软的声音中有肃杀之气。

  “家业是您与爹一手打下来的,岂能便宜那些人?还有皇上给的赏赐如今都在库房里。那是泰城死去的三千将士用鲜血换来的,爹虽然是主将,可没有那些好男儿浴血奋战,城守不住四十五日,敌破不成八千,爹更不可能得封赏。包括我们,都是踏着将士们的尸骨在享受富贵,都不能完全心安,府里的白眼狼根本不配擎受!”

  傅家男子都俊美非常,傅萦随了父亲的长相,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不但出乎宋氏和傅薏等人的意料,就连神态也与战死的傅刚有七分相似。

  宋氏将女儿揽入怀中,心酸又欣慰的道:“你能这样想,很好,你爹爹若是还在,知道你想着那些战死的将士,也会欣慰的。”说着话,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傅萦忙拿了帕子为宋氏拭泪。

  傅薏问:“七妹的意思是要回府去?”

  “咱们找个地儿先歇歇脚,回头他们会来请咱们回去。”

  宋氏讶然:“你又有什么主意?”

  “爹是皇上亲追封的武略侯,且还是受了上国周帝授意才封的。如今周朝使臣还未离开盛京,武略侯的遗孀就被欺负了。皇上的面子何在?”

  宋氏恍然:“咱这样可等于间接的告了御状。”

  “是啊。这件事是长房与祖母的冲突,若直接找皇上告御状,只会得个不孝的名声。而且鸡毛蒜皮的事也去求皇上,未免有恃宠而骄之嫌。上达天听最好的办法不是咱们亲自去求,而是让皇上从别人口中得知,主动伸出援手,那才叫体察民情呢。”

  傅萦说话时,灵动的眼中充满狡黠,就像只算计得逞的小狐狸。

  俞姨娘和傅薏都呆愣愣的点头。

  “你也真会变法子,亏你想得出来。”宋氏心疼女儿的成长,揽着她道:“就依你的。咱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

  四人回到集市,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一家客栈。

  而不出傅萦所料,不过才过了一夜,宫里就有人到了傅家。

  “……什么?不在家?”内侍不耐烦的道:“咱家是来传皇后娘娘懿旨请人的,你们要咱家去与皇后娘娘说人不在家?”

  老太太被他尖细的嗓子一吼,心都跟着打颤。

  谁敢让皇后娘娘空等啊!

  “您先吃杯茶消消暑,老身这就派人去将人叫回来。”

  内侍斜着眼儿瞥了老太太一眼,拉长音“嗯”了一声。

  不过半个时辰,二婶和三婶就已站在宋氏面前。amp;amp;下面推荐好友15端木景晨的新作医嫁,端木出品必属精品~简介:凌青菀觉得最近生活有点不对劲。她的家人、她的屋子,明明熟悉,偏偏又觉得陌生。莫名其妙学会了医术。梦里还有个声音不停喊她“姐姐”,虽然她根本没有妹妹。她想着一步步往前走,总能明白因果......

 

第六章吃茶

更新时间-3-:59:22字数:

 “……七丫头,快与婶婶回去吧。”二婶的语气急切,面上温和的笑也快绷不住了,方才来传谕的可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人,哪里好让人久等?

  傅萦却不着急,慵懒的斜靠着圈椅扶手,“二婶三婶一路来辛苦了,快坐下吃杯茶消消暑。”也不提回府的事。

  傅萦与宋氏坐在首位,俞姨娘和傅薏则是在内间里根本没出来,应当也是在闲适休息,二婶和三婶站着说话就像是低了人一头,忙各自坐下了。

  三婶擦了擦额上的汗,与宋氏商议:“大嫂,是这样的,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公公才刚到了家里,说是请你与七丫头入宫去,这不,怕耽搁了,让皇后娘娘心里不痛快,我就与二嫂商议着一起来了。大嫂你看……”

  妯娌多年,三婶最是了解宋氏的为人。这人面冷心善,一心为了傅家着想。

  可这次,她并未在宋氏面上看到任何焦急或者担忧的情绪。

  “三弟妹也知道我们的情况,想来皇后娘娘吩咐传咱们入宫也有这个缘由吧。就这么回去了,就算萦萦答应,我也是不依的。反正我们如今没了活路,对将来的日子已经绝望了。”

  “呦!大嫂这话说的,怎么就没活路了?娘不也是为了大嫂和七丫头着想么。”二婶忍不住还口。

  蠢材!

  三婶狠狠瞪了二婶一眼,这个节骨眼上,请了人回去才是正经,怎么还能与他们冲突?

  二婶也知道三婶的意思,就抬着下巴别开眼。

  傅萦笑道:“我娘说的是,就这么回去我是不肯的。”

  “七丫头!”三婶气的险些咬碎满口银牙,还不敢真正吵起来办砸了事,“若这么说,那我只好去与那位公公说你们藐视皇后娘娘,不肯入宫去。”

  宋氏冷笑:“婆婆让二位弟妹来此处原来不是为了请我们回去,而是做一场戏,就打算这么诬告我们的!”

  气氛一下子变的剑拔弩张。

  “大嫂想想,这也是为了咱们傅家,就算不看在活着的面儿上,你好歹也看在那些死去的面上吧?爷们儿挣来的富贵,可别被咱们女流之辈置气给毁了。”

  这一句,当真是戳在宋氏心头,她不希望傅家倒下,不回去,对家族绝无好处。

  她刚要开口,就被傅萦抢了先:

  “三婶说的是,好好的家族可不要被咱们女流之辈置气给毁了,还请二婶和三婶回去告诉祖母,就说萦萦要她个承诺,再不许强行将我许给任何人,若不答应,我绝不回去。”

  “你这是趁人之危!”二婶脱口呵斥。

  傅萦诧异的眨眼:“趁我昏迷要将我抬走的人是祖母吧?”

  “你……”

  “祖母都不给我活路了,我留着我爹挣来的富贵做什么?难道我死了,那些好处留着便宜害我的人?”

  二婶一口气堵在喉咙。

  这还是知书达理温柔可亲的七姑娘吗!

  就连跟来的婢女都被傅萦明目张胆的“自私自利”惊呆了。

  “好,好。就依你!”三婶见宋氏母女二人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耽搁,就吩咐了身边的婢女:“你去,与老太太将七姑娘的意思说了,请老太太的示下。”

  那婢女道“是”就要离去。

  傅萦笑着道:“别忘了让祖母亲自来接我。”

  亲自……

  “傅萦,你别太过分!”二婶拍桌。

  傅萦水润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缩在圈椅中:“娘我害怕,我不回去!”

  宋氏忙起身拉着傅萦去内室,忍笑哄着:“好好,咱不回去了。”回头告诉那婢女,“你不必去了,我们娘们儿就死在外头好了。”

  二婶和三婶的心中一群羊驼奔腾而过。你们死在外头,可不要带累我们一起死啊!

  “去去去,请老太太来!”这是什么鬼差事!

  婢女匆忙去了。

  傅萦和宋氏就留在了里间,与傅薏和俞姨娘低声说话。

  外间是如坐针毡的二婶和三婶。

  老太太是黑着脸来的,陪着老太太一同来的除了蒋嬷嬷,还有六姑娘傅芸。

  原本老太太还打算再拿捏宋氏。可见宋氏态度坚决,家里那位公公也已经久等多时,就只能愤然捶桌,“好好好!答应,都答应!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呦!”若非六姑娘傅芸拉着,老太太差点就大哭起来。

  傅萦与宋氏回府后,只回房略作整理就跟着面沉似水的公公入宫去了。傅薏和俞姨娘则是将东跨院的门关了,娘俩老实儿呆在屋里。

  然而到了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却并未立即就被召见,而是被内侍安排在挨着茶水间的厢房里吃茶。

  正殿侧间,皇后正与长公主下棋。

  皇后已年过六十,眼睛也花了,戴着花镜下的极为认真。

  长公主则是四十出头的模样,也不急着落子儿,还哄着皇后:“母后如今棋艺又精进了,蔓儿很快就不是母后的对手了。”

  皇后保养得宜的手就轻拍长公主的头。

  一个时辰过去,来回话的宫人见皇后与长公主终于下完了棋歇着了,忙趁机回:“回皇后娘娘,武略侯遗孀已等候一个时辰了。”

  皇后一愣,这才拍拍额头:“本宫竟然给忘了。罢了。孤儿寡母的,本宫也别难为他们了,刘安,你去嘱咐几句就让他们去吧。”

  大太监刘安笑着道:“是,奴婢就知道皇后娘娘是佛心,定将娘娘的意思带到。”

  皇后摆了摆手,又与长公主说笑起来。

  已经吃了满肚子茶的傅萦和宋氏正在忐忑,就听见外头珠帘响动。紧接着就见一面白无须的四旬公公迎面而来。

  母女二人起身行了礼。

  刘安便道:“明日你二人将面圣,皇后娘娘本想亲自提点你们几句,可是宫中庶务繁忙,皇后娘娘着实太过操劳,就吩咐咱家嘱咐你们,见驾之时,切不可失了体统。”

  傅萦与宋氏行礼:“多谢公公提点。”

  “嗯,你们这就回府去吧。”

  这就回去了?

  上了马车,傅萦和宋氏都没说话。

  傅萦猜想自己出了那样自尽的事后,皇上说不定也要问问清楚的,想不到会赶在这个时候。

 

第七章绕过

更新时间-3-:09:22字数:

 马车沿着僻静的街道缓缓往傅家驶去,车轴吱嘎,车身微晃,宋氏望着昏暗光线下傅萦的侧脸,便知她此时也与她一样困惑。

  “萦萦。”绣浅淡兰花的团扇轻摇,拂动傅萦的鬓角碎发。

  “娘?”傅萦回过神,就搂着宋氏的手臂:“您叫我?”

  她语气娇柔,梨涡浅浅,既不会觉得太过欢快的突兀,又让人暖到心里。宋氏禁不住笑,以扇柄轻轻的点了下她的额头:“在想什么呢?”

  “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宋氏黯然,她本还在想若是能带着孩子大归,离开那些豺狼虎豹,或许日子会过的好些。可那里毕竟是他们的家……

  “才刚茶吃多了,我想小解。”

  宋氏:……

  “皇后娘娘召咱们入宫,却不见面,看来咱们其实也并未多受待见,这倒是与我先前计划的有些偏差。”

  说起正经事,宋氏也正了正神色:“是啊,本以为今日入宫,皇后娘娘也会安抚咱们娘儿们一番的。无论如何傅家男丁也都是为国捐躯了。”

  “这样的想法,咱们往后切不可再存了。”傅萦爱娇的蹭了蹭宋氏的肩头,软萌的像只撒娇的小奶猫,让宋氏忍不住又爱惜的摸摸她的头。

  “今日从宫里那些人对咱们的态度,其实已能窥得几分。再细想想,咱们东盛虽是小国,可小国的皇上也是有尊严的。况且据说上国周朝的皇帝不过四十出头,咱们的皇上可都六十了。同为君王,却要听个四十岁‘毛孩子’的摆布,还要做出心悦诚服状,皇上必定不爽至极。我爹他们又不是为了东盛战死的。若对咱们太好,岂不是等于告诉满朝文武都可以尽管去攀高枝儿了?”

  傅萦的声音压的很低,却似一汪清泉,洗去蒙住双眼的污浊,带来满目清明。

  宋氏神色凝重了许多。

  本还将希望寄托于宫里。看来这下却不成了。

  傅萦接过宋氏手中的纨扇摇着,安抚道:“娘不必担忧。皇上虽不会对咱们太好,可也不会克难的。毕竟也要做出个样子来给周朝人看呢。只是不会给咱们实质上的好处罢了。”

  “这话怎么说?”

  “就譬如,皇上追封我爹为世袭罔替的武略侯。要知道,咱们东盛自古以来,都是嫡子承爵,可咱家还有谁能承袭爵位?这爵位镀了一层‘世袭罔替’的金,其实也不过是到我爹这里就结束了。”

  傅萦感叹皇帝到底是老油条,其实还不只是这些,一个追封,将他们满府的孤儿寡母推上风口浪尖,金银赏赐,反倒叫他们母女怀璧其罪。这一切种种,面上看来是泼天富贵,实际上却有些恶趣味的惩责。

  毕竟,皇帝不希望自己国家养出的都是效忠他国的大臣,这也是做给满朝文武看。

  宋氏明白了傅萦的意思,立即觉得生活好艰难……

  “娘何必满面愁容?只要活着一日,就认真的过一日,且行且珍惜嘛。”自从有了转世为猫再变人的经历,她就觉得世事无常,说不定一觉醒来又变成什么鬼,何必委屈自己?

  宋氏被傅萦一句话逗笑了,欣慰的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亏得娘还有你。”

  傅萦莞尔:“亏得有娘。”

  马儿载着满车温馨回到了傅家门前,车夫摆好了脚凳,傅萦就与宋氏相携下了车。

  谁知一抬头,却意外的看到正门开着。门前有婆子出来相迎,将二人迎进了垂花门,那恭敬的态度让傅萦觉得自个儿是走错门了。

  才绕过影壁来到东跨院门前,就见六姑娘傅芸、八姑娘傅茜和十姑娘傅蕊相携而来。

  “大伯母您回来啦?”

  “七姐姐,祖母说你与大伯母要回来了,咱们就特地出来迎呢。”

  六姑娘傅芸是二房嫡女,大傅萦一岁,为人灵巧会讨喜,平日就最受老太太的喜爱,以至于三房嫡出的十姑娘傅蕊和庶出的八姑娘傅茜都以傅芸马首是瞻。

  平日里,他们极少与傅萦和傅薏亲近。

  这会子却像是小蜜蜂刚采过蜜就到近前。

  甜的让人发腻!

  宋氏虽不喜欢这些捧高踩低的,碍着是一家人,不好太落了体面,就要说话招呼。

  傅萦却一把拉住了宋氏,绕过碍眼的“甜蜜蜂”,径直进了东跨院。

  傅芸、傅茜和傅蕊都傻眼了。

  本想着长房一家子历来都是人傻心软钱多好蒙,尤其是傅萦,根本就是个老好人,只要他们稍微表示一些亲近,她还不上赶着姐姐妹妹的称呼起来?正好就引着直接去上院见老太太。

  这也算完成老太太的吩咐。

  可是傅萦居然不理人,直接转身走了!

  “六姐,东跨院没关门,咱要不要进去再请?”傅蕊一想到祖母生气时眉间挤出的纹路,就紧张的声音打颤。

  傅芸粉面涨红,半晌没动作。

  正激烈的思想斗争时,就见东跨院中人影晃动。

  几人心内都是一喜。想来是大伯母觉得慢待了他们,来请他们进去吃口茶消消暑吧?

  谁知道那院门竟被吱嘎一声关上了。

  关上了……

  茶没吃到,吃了满肚子“闭门羹”的姊妹三人委屈的快哭了,转身就往上院去回老太太。

  长房的人最讨厌了!

  傅萦这解决了生理问题,浑身轻松的拿帕子擦着手离开净房回到侧厅。

  宋氏就不赞同的道:“虽他们不仁,咱们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失了,那样将人关在外头,不好。”

  “有什么不好?”傅萦挨着宋氏坐下:“为了让人心里舒坦,就让自己心里不舒坦?这样的事儿我不做。”

  傅薏和俞姨娘对视了一眼。

  宋氏叹道:“萦萦,你这般行事太过任性了,却不像从前的你。”

  傅萦只是轻笑,慵懒的摇着扇子用沉默去解释这一切。

  正当这时,院门被叩响了。

  且并非是预想之中的粗鲁暴躁,而是极有节律的礼貌轻叩。

  “大伯母,七妹,是我。”

  “是五哥?”傅萦挑眉。

  俞姨娘忙起身去开门:“五少爷对咱们有恩,可不能轻慢了。”

 

第八章对牌

更新时间-3-:57:19字数:

 傅家原本不缺男儿,尤其二老爷最能干。他生前虽纨绔了些,文才武略不及大哥,老实沉稳不及三弟,但生儿子可是强项,傅萦这一辈除了长房和三房各有一嫡子,其余几个男丁不论嫡庶都是二老爷倾情制造。

  到如今傅家男丁凋零,二房男丁战死的最多,所剩的生力军里还有个傅放初呢。

  而五少爷傅敏初,从前堂兄弟们都健在时他在老太太眼里就是个“残次品”,根本不受待见。

  三婶只有这一个嫡子,长房和二房的儿子们各个生龙活虎,偏她的儿子自幼病弱,她也没少受婆婆的责难。

  风水轮流转。

  现下病弱不堪的傅敏初反而成了这一辈里所剩唯一的嫡子。

  在老太太眼里,傅敏初变成个闪闪发光的金疙瘩,比倒三不着两的庶子傅放初可要金贵的多。

  不但三婶腰杆直起来,就连傅敏初在老太太面前也说得上话。

  是以那日老太太要强行抬走傅萦,傅敏初竭力劝阻才起了作用。

  而若非傅敏初晓之以情,单凭傅萦也根本不可能说服老夫人将婚期延后,就更不可能有昨日的成事。

  傅萦与傅薏相携迎到廊下时,傅敏初与俞姨娘已到了面前。

  他举手投足透着儒雅书香气,只是久病瘦弱,身上牙白袍子像是挑在竹竿上,夏风吹的他袍角翻飞,仿佛他下一刻就会被风吹走。

  见傅萦安然无恙,他秀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个欣慰的笑,公鸭嗓说了句:“真好。”

  只两个字,就触到了傅萦心里。

  傅萦眨去眸中湿意,笑着行礼:“五哥。”

  “五弟,昨日多谢你。”傅薏也施了一礼。

  傅敏初摆着瘦的骨节分明的手,惭愧的道:“我到底是没能帮上什么,若我再有用些,昨儿就不是来送七妹出去了。”

  将人让进了厅内,见过礼,傅萦和傅薏将圈椅搬来给傅敏初坐。

  傅敏初平静了呼吸,这才道:“昨日听说了集市上的事,祖母动了大气,若非宫里来了人,她今天本要去衙门告你们忤逆不孝的。”

  在东盛国,若父母长辈去衙门里告子女不孝忤逆,几乎不用审被告就要挨板子,打死的不在少数。

  宋氏闻音知雅,惊出满脊冷汗。

  想不到老太太竟会如此狠毒!

  可是想到抢亲一事,若非傅萦用的计成功了,这会子人不是已经被抬去赵家且过去一夜了么?

  她心里还曾对人性抱着一线希望,这会儿也全然消失了。突然觉得刚才傅萦吩咐关门太对了!

  “多谢你特意相告。”宋氏感激的笑着。

  傅敏初摇摇头,“大伯母不必客气。刚才你们前脚刚走,宫里就又来人传了皇上口谕,宣您和七妹妹明日入宫面圣,这会子传谕的老爷回去了,留下一位教导规矩的姑姑,祖母和二婶三婶正陪着呢。六妹他们才刚气冲冲要去上院,恰好我经过,就给拦了下来。”

  原来竟是这样!

  “五哥,又要多谢你了。”傅萦裣衽一礼,真挚谢意由她那双水蒙蒙的大眼传达给了傅敏初。

  傅敏初笑着摇头:“咱们是一家子至亲骨肉,何须如此客气?七妹,有些事我虽不说,却也看的真切,只是子不言父之过……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七妹还请手下留情,保全家族的荣誉要紧。”

  这一家子的聪明人不少,最通透的却是病弱的傅敏初。

  傅萦叹息着,清澈的眼中满是无奈:“五哥,你是知道萦萦素来为人的,若非万不得已,我哪里会如此?我也清楚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可是我们也要活下去啊!我要的不多,只想有尊严的活下去,保住应当属于我们的东西罢了。”

  如此沧桑动情的话出自一个才刚十四岁的少女之口,回想这些日子她所经历的,傅敏初越加觉得这个妹妹可怜。

  到底是多大的伤害,逼的一个知书达理温柔腼腆的姑娘去集市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面?

  “七妹,为难你了。”

  傅萦笑着摇了摇头。

  为了这家里少有的不极品的几个,她决定不将这个家玩垮了。

  “为免生事,大伯母与七妹还是快些去上院吧,我就告辞了。”傅敏初起身行礼,又嘱咐傅萦:“七妹,回头还是去与六妹、八妹和十妹解释一下,到底是姊妹,那么丢下人很不好,若传了出去对你的名声也有损。”

  傅敏初是一心为了她,而且傅萦知道傅敏初为人端正,又有些固执的认死理儿,内心更是单纯。要让单纯的他认同她狠刷对手的心理不大容易,她又不想伤他的心。

  是以傅萦只认真的点头应了,道:“其实才刚我只是急着去外头。”

  傅敏初……

  七妹,其实这种事你可以不用跟哥哥解释。

  本来傅萦还不觉得说出来有什么,可一看傅敏初绯红的脸,她也囧哩个囧。

  五哥你脸红个什么啊!

  傅萦与傅薏送面色“红润”的傅敏初到了院门前,伺候他的婢女苏叶就在外头等候着。

  原本爷们儿家走到哪里也不必带着丫鬟,只是傅敏初身子弱,三婶怕他万一不舒坦身边需要个人手,带着小厮在内宅晃又不像话,是以才给了他苏叶。

  苏叶见五少爷素来苍白的脸色竟如此红润,疑惑之下,感激的望着傅萦。

  傅萦被苏叶感激的目光洗礼着,淡定的客气相送。

  去上院的路上宋氏还在无奈的叮嘱:“……你这丫头,往后切不可如此乱说了。”

  她要知道不过说了句“去外头”就差点让清纯的少年“脑溢血”,打死也不会说的好吗!

  上院正屋里,老太太、二婶和三婶陪着宫里来的许华姑姑。

  这位姑姑不大爱言语,他们又怕场面太冷尴尬,“脱口秀”说的嗓子都干了,若是傅萦与宋氏再不来,他们就快没词儿了。

  许华姑姑三十出头的年纪,穿了身翠色的掐牙比甲,素纱挑线裙子,圆髻以纯银扁方固定,耳上缀着对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耳坠子,以她的身份,能用得这样大小的珍珠却是不凡。

  施过礼,宋氏与傅萦就被许华姑姑单独带去东跨院。

  二婶、三婶原本还想让家里的姑娘也一同学学宫里的规矩,不料人家一句谕旨不可违逆,就将他们堵在了外头。

  不愧是宫中教导规矩的姑姑,不论举手投足,一言一语都是极令人赏心悦目的。虽态度冷淡,却也将入宫后应当留意的都说明了,傅萦在长公主府中见过不少贵妇,本就了解一些,加之她记忆力极佳,学的也很快,许华姑姑的面色就渐渐从冷淡变作常色。

  夕阳西下时,老太太吩咐蒋嬷嬷来东跨院请人,打算留许华姑姑晚饭。

  却被客气的婉拒了。

  宋氏就与傅萦亲自送人出去,赠了一对纯金镂空雕如意纹嵌珍珠的镯子,许华姑姑原本不收,但客气推辞了一番到底还是收下了。

  晚饭用罢,宋氏与傅萦、傅薏去上院昏省时,就与老太太道:“这些日府里的对牌搁在二弟妹和三弟妹手中,也烦他们劳累,如今我身子好些个,就不劳烦他们了。”

  二婶和三婶闻言,面色都僵了。

  就知道他们回来准没好事!

  事情根本就没按着原本计划的发展!

  妯娌二人原想着傅萦若是去了赵家,宋氏又病病哀哀的,再受一次打击,保不齐没几天就去见傅刚了。就算她命硬,病中也无法打理家事,他们也能把握着权力。

  谁知闹了一番,反而让傅萦得意起来,今儿个见皇后,明儿个还要面圣,就连病歪歪的宋氏都原地满血复活了。

  忙活几日,闹了一场空,现在还要交还对牌?

  他们怎么这么亏啊!

  二婶和三婶都殷殷望着老太太。反正他们得不到便宜,老太太也别想从宋氏身上拔毛。

  果然,老太太摇着头,也不说答应不答应,先是呜咽起来:“老大呦!你去的早,为娘的这都苦死了!你媳妇儿她不听娘的话哎!你的家业都要被倒腾宋家去了!”

  二婶、三婶忙一左一右去劝说,一个拭泪的,一个倒茶的。

  “大嫂也没说什么,娘莫要伤心。”

  “大嫂为了您的身子也不会忤逆您的意思啊。”

  宋氏怒极反笑,刚要说话,却被傅萦拉了一把。

  疑惑的看向傅萦,就见她先摇摇头,随后又眨眨眼。宋氏一想,就明白了傅萦的意思。

  “娘,既然您觉得媳妇管家不合适,那这事儿就算了吧。”

  “嘎?”老太太哭声戛然而止,擦了擦泪:“你是何意思?”

  傅萦被老太太收放自如的眼泪惊呆了,身不逢时,奥斯卡小金人儿不给她太屈才了……

  宋氏就道:“这产业都是老爷生前我们夫妻赚下的,咱们又都是一家人,对牌儿在不在媳妇手里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媳妇觉得,二弟妹和三弟妹虽都聪明,一起掌管庶务却不大妥,要管就交给一个人来管。”

  宋氏略沉吟:“不如就交给三弟妹吧。三弟妹家里经商,懂得也多。只记得每月初一、十五来给我看账册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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