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没落者的反击

就让德加尔的火烧得更旺些吧，把一切都用这火来了结。

---沃特夫人

1、面君之后

晋见过后，巴鲁总是忍不住回想阿尔玛国宫殿的别样风情。

与德加尔国的深坑宫殿不同，阿尔玛国的主宫殿——未央宫，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红墙碧瓦里，雕梁画栋上覆着的铜丝罗网上，镶嵌着琉璃钢珠，在殿外只要有阳光时，就会散发五光十色的自然光晕。遥遥望去，若无人行走，恰似云仙迷雾中的天堂一般。

巴鲁亦无法忘记，大君端木泽那威严中透着慈爱的眼光，以及他诸位王子的气韵，特别是世子端木瑜、四殿下端木玓，一个持重慎言却无大哥勒古的阴郁，一个气度洒脱却无三弟忽雷的粗糙。这让总是想证明自己的巴鲁不得不感叹，天外有天！

而国宴之上，巴鲁头一次生出了细细的愁绪，如蔓藤一般慢慢、紧紧地箍上了他的心，这个勇武、粗狂的直男头一次感到酸涩：他拼命地向自己的父亲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儿子，可是现在才发觉，自己的目光太过短浅，真的想做文森特家族的继承人，自己之前的计较与比拼，显得那么狭隘、短视。因此，国宴之后，巴鲁更加坚定了，自己完成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先生，也不知道我们的计划能否行的通。”巴鲁面呈忧虑，所有的要求太容易被答应了。他于晋见之时提出，直接去德加尔国与阿尔玛国接壤的北郡，实地进修农业的生产。阿尔玛大君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且安排他们于云京内学习月余，帮助他们提高实地进修的效率，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大人，在绍郡我已然把该布置的、该摸清的都做好了，阿尔玛的北郡与我国相邻，术赤台家族重要的商务贸易中转地也在北郡，北郡又是阿尔玛大多数河流的上游地带，就拿我们之前途径的绍郡来说，绍郡的所有河流上游都在北郡，因此，绍郡向南的多个部落，也都是在这几条河的流域内……”盎恪字斟句酌地一点点分析着，希望用周密的计划来树立巴鲁的信心。

“先生，我原以为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是国宴之上，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特别是想起母亲的嘱咐，越来越觉得需要提防水月郡主。”巴鲁摩挲着下巴，神思萧然的样子让盎恪有些不知所措，他实在是有些意外。依着巴鲁的性格，沃特夫人选了盎恪做军师，取的就是盎恪心思缜密、三思后行的做派，而此时的巴鲁突然呈现出的“谨慎”反倒让盎恪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夫人不过是在去岁，与族长来阿尔玛国循例探访时，见过水月郡主，她年轻机灵，词锋局面一时占了上筹，夫人当时是客，以退为进打了个平手。夫人不过是希望大人，谨慎行事。水月郡主固然要防，但是大人不必如此担忧，毕竟她一个闺阁女子，又不似我国女子可参政，我们的计划她是无从知晓的。”盎恪恭敬地解释着。

“那倒未必，”巴鲁摇了摇头，继续道：“先生，我知道母亲和您对我的担心，我也自知自己的斤两，只是常碍于面子，口里从不服软，但我不是听不进别人规劝之人。据我昨日在国宴上的观察，大君最优秀的两个儿子瑜世子、玓殿下，似乎都极为钟情水月郡主，当初尼……总之，涉及情迷，无论何人，都会乱了分寸。您难道没有看出来？茶楼中的那段故事，分明是宫内有人护着水月郡主，否则即使她看破了对方的诡计，也无法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扭转乾坤。再者，那茶楼讲书的栩哥儿，绝不是平常的艺人。不是夸口，我不敢说接触过所有的玄秘术武器，但是十之七八总是有的，他说书用的祝由引梦，使用者必具备强大的意志，方可化用他人的情志为武器，是最高阶的玄秘术武器之一，无相无形。我总觉得阿尔玛国实在是不简单，所以越想越觉得我们的想法是不是太简单了？！”

巴鲁的一番话，让盎恪着实意外，本以为他是个身强体壮、好女色、有点小聪明的武夫，却不妨他竟有这番见地。

“大人，”盎恪的言语间愈发恭敬道：“雷琛给我们的秘香，我已经做了改良，可直接化在水里起作用。这些秘香制作的原料，早由我们乔装的自己人，从术赤台行商的贸易行里购买齐全，我们只需制作后原封了包装，暗暗投入河流的上游或水井，当地的人就会食欲无比旺盛，当饭量翻到原来的4-5倍后，定会造成饥馑。您在北郡采风，物证又是术赤台行商贸易行的茶包，任谁都想不到您头上。有饥馑就有战争，随后的冲突调停，就看大人您显神通了。”

“好吧，但愿没什么纰漏。先生，若此次任务顺利完成，您便是我日后的首席。”巴鲁郑重许诺道。

“多谢大人，”盎恪忙致谢行礼，然后道：“夜深了，大人是否要唤美人服侍休息？”

“哈哈，大事当前，这些就免了，”巴鲁笑道：“先生，我虽不拘小节，但轻重还是认得的，您请宽心，接下来我定不让先生忧虑，也请先生全力以赴助我成功。”

“是，是，”盎恪的额头一阵发热，忙道：“是我多虑了，大人有命，属下一定尽全力完成。”说罢，盎恪缓缓退了两步，掩上巴鲁的房门，步入庭院。

盎恪心中莫名地起了一种不安：事反常则为妖，巴鲁大人的突然多虑，言行与往日的偏差，似乎在预示着接下来隐隐不可知、不可控的危险即将来临，而危险是什么，如何防范，这个疑问都似乎令人好笑。

明明德加尔国是造势的主角儿，如今却怎么看都在陷入一种被动，可是怎么察一切又都无差错，究竟问题在哪里呢？

2、暗度陈仓

北郡，地处阿尔玛国西北部，是农业重镇，北郡的北部，有雪山和草原，牧业发达。北郡作为阿尔玛国的重镇之一，更特殊的地方在于，与德加尔国接壤，且地广人稀，粮食、肉类的交易反而大过本地人的食用与消耗。

每年的春季，北郡都会集结大量德加尔国术赤台家族的大小行商，进行上年存粮的采买、为秋季进货下订单等。因此，北郡也集结了阿尔玛本国的各色名品，其中绍郡的茶叶就有不少贩到了北郡，等待国内外的行商采收。本年的秋季，正是北郡最为热闹的时节，每年的这个时候，集市往往十分热闹，会有连续十天的通宵达旦，来往的各路客商基本上可以做到随时来、随时谈生意、随时走，能节省不少成本。

此刻，术赤台家族在北郡最大的贸易行掌柜——乌姆，在整理完今天的账面之后，坐在厅内靠里的茶台旁，半带睡意半盘算着秋季的营收情况，脸上不知是茶水滋润地还是心里欢喜的作用，泛着淡淡的红润，趁得气色极佳。今年贸易行的生意极好，特别是茶叶，全部售罄，原本每年都会有些存茶，但今年连着去年的存茶都卖得丁点儿不剩。一想到，再过三天之后，一年中最忙碌的集市就要结束，而贸易行已经赚得了充足的利润时，他便觉得没有白白辛苦，除去上缴的款项，今年自己和伙计或许能在术赤台的艰难吃紧的时候捞些油水。心情放松之下，竟然打起盹儿来，外面伙计忙碌的吆喝声、街边的喧闹声，似乎成了背景乐一般，伴着乌姆的小憩，越来越淡。

乌姆做梦也想不到，此刻他庆幸买光的那些存茶，是被盎恪乔装的术赤台行商“批发”走的。一个月前，盎恪考察的明明白白，只有实力最大的商行才会每年囤下部分绍郡制秘香的粗茶，他早就在进入阿尔玛国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研究透了秘香的制作法和改良用法。改良的制作方法是将隔年的陈茶在制作处理之后，包着透气性好的面纱投入水中，水的口感只会变好还有一种淡淡的甘甜，饮用这样的水，会食欲大振，胃口大开，一天之内能饿个7-8回。从乌姆掌柜甜睡的傍晚开始，扑簌簌地，一包包裹着特殊制作后的绍郡粗茶，正在投放到北郡的河流、水井中……

在通宵集市结束一周后，北郡的居民发现自己和家人的胃口不是一般地好，渐渐地市面上的饭铺、茶楼在上午便售罄了点心、小吃、菜肴，更有甚者，一些伙计、掌柜会莫名其妙地把备菜的半成品、成品满了自己的口腹。

一开始，如乌姆的贸易行掌柜乐开了花，一边大量收粮囤积，一边买卖兴旺地出货。也是在一周之后，他们才突然发现，自己贸易行内消耗粮食的量大的惊人，且粮、菜、肉开始变的有价无市，收购的伙计哭丧着脸、饿着肚子诉苦：周围的郡县都跑遍了，农户似商量好了的，统统说自己家的粮今年已不够吃，不再外卖。

所有的人，本以为这是一阵子地困难，哪有人能因吃而穷的？有多大的肚子呢？殊不知，这场饥馑如同瘟疫一般，在阿尔玛国与德加尔国的接壤处蔓延……

刚刚开始是在北郡，阿尔玛国的大君先是罢市，停了北郡粮食向外的输送，然后又将国内其他粮仓的粮平调至北郡。可这并没有缓解饥馑蔓延的情况，不久之后，以绍郡和北郡为中心的郡县城邦，都爆发了似瘟疫一般的饿痨，随后便是抢粮引发的暴乱，德加尔国一些附属的小城邦从本就吃紧的阿尔玛国边境小郡县内打劫，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这愈发助长了这些小城邦的嚣张气焰。

巴鲁此时正看着盎恪呈上的情报，详细描述了秘供武器的城邦所取得的战绩，嘴角不由得慢慢勾起，照这样下去，任务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大人，现在冲突已经爆发，阿尔玛大君已经责令君后与族长通了消息，碍着姻亲没有发作，只是让国内附属的城邦还回粮食、财物。族长面上答应，严厉处置，可是也并未示弱，毕竟这是阿尔玛国波及到我国的饥馑而引发的动乱，我国那些附属的小城邦也算受害者，而小城邦的城主本就依附于德加尔，武器储备比阿尔玛的精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些小城邦的城主目前尝到了甜头，趁机作乱扩张地盘，这一下阿尔玛边境的有些部落也跟着闹起了独立，部落自卫武装跟这些城邦冲突，好生热闹。北郡乌姆的贸易行，组织了贩运武器的商队，商队夹带着收购的粮食，已经接洽了五部落的首领。根据密报，乌姆并未怀疑粮食的来源，我们的人乔装成术赤台的行商贩子，直说是阿尔玛他郡收来的粮食。此外，乌姆果然是出色的商人，与五部落首领接洽中一番鼓动，有的首领甚至希望用德加尔的雇佣军。”盎恪汇报中勉强按捺住得意道。

“雇佣军暂时是不会外借的，等这趟水按原计划搅得更浑时才动。先生，现在国内武器的出货量，明显加快了吧？”巴鲁微笑着问道。

“这个自然，而且之前处于观望的星娜雅、吉拉塔，供货原料不足的借口也没了，马不停蹄地输送原料，也顾不上之前跟族长哭诉过，什么玄秘术武器副作用之大、须谨慎小心之类的话，眼见着军火生意赚的盆满钵满，早一个个红了眼睛，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改了口。只是便宜了术赤台，贩卖的利润要让大公子勒古那边要暂且得意些。”盎恪将一些紧要的细节，拣着禀报了巴鲁。

“哼，且让他慢慢得意吧！完成任务回国之后，他所有的得意就要收起来了……”巴鲁冷笑道，又抬眼问：“先生前几日准备好进献大君镇压的武器，可都再次点验清楚了？”

“大人放心，那几个空间袋早已妥善放好，只等阿尔玛那三个部落袭扰郡县，战事扩大之后，我们以帮扶的名义将三分之一进献大君，等镇压到一半之时，以绞杀诸葛天明并抵制其言论作为交换条件，同时联络神机国的里姆组织，连消带打，一举完成族长的计划。”盎恪言之凿凿中已透露出自信，的确，此刻的大好局面任谁都会胸有成竹。

巴鲁的脸上也现出了谜之自信般地微笑，阿尔玛国的科技再发达，武器装备的制作却不能一夜用泥捏吧？就算库存再多的玄铁，也不可能变出武器来，一旦大规模制造，德加尔也能收到风声早做准备。巴鲁越想越有把握，当晚索性与吉拉塔进献的两个女侍一同风流快活，大享齐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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