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读书会No96录音稿波

邹经(《萧红传》作者,复旦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生)以下简称“邹”

匪石(以下简称“匪”)

邹:非常高兴大家能抽时间来参加这个活动。市面上的《萧红传》非常多,据统计,包括国外学者写的大概共有60多种,常见的大概10多种。我是读这10多本后写的这本《萧红传》。几乎所有的萧红传开头都是从萧红的出生地呼兰县说起,北国风光如何如何。我写萧红传就不想这样开头,有书的朋友可以看到我的开头是这样的:

从日本东京回来后,萧红自身前往北京,年5月4日,她给在上海的萧军写信:

我虽写信并不写什么痛苦的字眼,说话也尽是欢乐的话语,但我的心就象被浸在毒汁里那么黑暗,浸得久了,或者我的心会被淹死的,我知道这是不对,我时时在批判着自己,但这是情感,我批判不了,我知道炎暑是并不长久的,过了炎暑大概就可以来了秋凉。但明明是知道,明明又作不到。这几天我又恢复了夜里骇怕的毛病,并且在梦中常常生起死的那个观念。痛苦的人生啊!服毒的人生啊!什么能救了我呀!上帝!什么能救了我呀!我一定要用那只曾经把我建设起来的那只手把自己来打碎吗?

萧红写这封信也才20多岁,当时她和萧军在一起将近5年了。信里有一句话,“我的心就像被浸在毒汁里那么黑暗”,我对这个“毒”很感兴趣。在李安导演的的《卧虎藏龙》里碧眼狐狸在临死前有一段话:“这就是毒,我唯一的亲,我唯一的仇。”这个毒可能和亲和仇有关系,如果把这个毒比作一枚硬币的话,那么亲和仇可能就是这个硬币的两面。一个人和你比较亲密,对你造成的影响可能会比较大一些。所以我就从这个“毒”开头,然后去探索研究萧红的人生是如何中毒的,中了什么毒,这大概是我这本书跟其他传记不大一样的地方。

第二个不太一样的地方,如果你去看其他人的传记,你就会发现传记作者会把萧红的文字用自己的话转述后,然后把它们编排到叙述里面。我觉得这样很不好,大家看过萧红的作品的话,应该会发现萧红的文字是非常独特的一种写法,我觉得把她的文字改掉,用自己的话就很不好。对于没有读过萧红作品的朋友来说,你读这本传记就能读到大量萧红的文字。我相信萧红文字的魅力,当你直接去面对萧红的文字的时候,也许会被打动。这也是本书跟其他传记不大一样的地方。

第三点不大一样的地方,是我的目录隐约体现出一个四季轮回的安排。我们都知道她才活了31岁,但是她的生命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有质感。我觉得她的生命大概分为春夏秋冬四季这样一个轮回,虽然很短有很多遗憾,但总的来说这种质感这种四季的感觉是很好的。比如说,我们知道早春的特点是咋暖还寒嘛。在萧红早年的生命里,家庭带给她的就是这样一种早春天气,一半温馨一半冷。萧红和她父母的关系并不好,萧红直接写她父母的文字并不太多。萧红直接写母亲的文字,大家可以去看那篇《感情的碎片》的散文。其中写道“虽然母亲并不爱我,但总算是母亲”,其实孩子对母亲是有一种天然的无法割舍的感情。但是萧红的母亲可能相对严厉一些,所以和她的互动就不是特别好。我今天就不具体阐释童年会对人产生一种什么影响,这里特别推荐看一本武志红先生的《为何家会伤人》,我觉得这本书可以给人很多启发。

父母给她的恶言恶语或者严厉,就是那一半冷的东西,而祖父给了她另一半温馨的部分。萧红跟祖父在一起的时候呢,她总是喜欢跟在祖父的后面。我不知道大家童年的时候有没有当过跟屁虫啊,记得我小时候我很喜欢我大爷,他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萧红跟她祖父在一起相处也是这样,而且她祖父的脾气特别好。具体大家可以去看第一章的第三节:谁喜欢你。

接下来说萧红生命中的夏天。大家看了电影《黄金时代》吗?从《黄金时代》里看不出萧红为什么去北平,好像就只是为了私奔而已。萧红第一次去北平其实是为了读书。萧红的父亲算是从事教育的人,但是他要求女儿读个初中就好了,甚至初中都还是萧红自己去争取的,父亲希望萧红读完初中就结婚。除了读书之外,陆哲舜——她那个表哥,对她来说可能构成了一个诱惑。因为我书中有一节讲的是恐惧与诱惑,当时正值她祖父死后没多久,一个人的死亡,特别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的死亡,它会给你带来一种恐惧。在这样一个死亡的背景下,很可能会促使一个人去跨过一个未知的界限。加上当时陆哲舜为萧红提供了一些比较便利的条件,所以也算是一种诱惑吧。恐惧和诱惑加在一起,促使了萧红第一次到了北平读书。不过很可惜后来还是回家了,并被家里软禁了起来。

有些人说萧红不够独立,我觉得这个话说得太宽泛了,什么叫独立?哪一方面的独立呢?萧红确实没法独立,因为她没有经济来源。萧红其实是做过这方面的努力的,她不是没有找过工作,她和萧军一起过贫苦日子时,她有试着去找工作,这个在书中也是有提到。我觉得大家对萧红有一些误会,我在书中也是极力地试图去澄清这些误会。大家知道她在什么情况下遇到萧军的?

当时她被未婚夫汪恩甲抛弃,怀着孕被关在一个旅馆里面。汪恩甲的资料实在是太匮乏了,就目前来说汪恩甲还是个迷。我大概地说一下萧军这个人,虽然我在书里面对他是极尽讽刺挖苦,甚至引起了一些男性朋友的不满。但其实我对他还是比较理解的,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篇影评叫“黄金时代是肖军的朋友圈对萧红的一次残忍补刀”?我觉得这篇影评写得太好了。《黄金时代》对萧军是有一些过于美化了,包括他的出轨也是过于淡化了。大家会觉得萧红不是太作了吗,这么好的男人没有好好把握。我觉得还是要然亦然,不然亦不然。你对这个人温和,可能会对那个人造成残忍。

那这个时候怎么办?我觉得还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我用的对萧军的挖苦材料全部是出自萧军自己的作品,他的小说,日记,还有他的回忆录。我这本书里所有的材料都是有出处的,不是乱写的。但萧军很可爱,因为黑萧军的材料都是来自萧军自己,他在自黑而不自知。可以说他是一个不怕暴露自己的人吧,这也算他的可爱之处。所以有些人认为萧军是个真正的人,他容易给人一种很有正气,很正直的感觉。但是你看了他的这些资料之后,用心理学的一些观点去看,他其实还是有一些问题的,可能还是一个病人。萧军的童年是蛮惨的,父亲特别的暴虐特别容易冲动,会打人。母亲是因为遭到他父亲一顿毒打之后自杀而死的。

你想,这样的一个家庭背景,对小孩的冲击是很大的。加上萧军小时候也经常挨他父亲的毒打,他从小就觉得我要替母亲报仇。我觉得萧军自小就在心里就产生了一种保护女性的渴望。他想要去拯救萧红,其实是出于这样一种保护女性的渴望。但同时很不幸的就是,一个小孩如果从小经常挨打,往往长大以后,他很容易从被打者变成打人者,这是符合心理学的。萧军对萧红来说,就像是夏天,就是一团火。萧军跟萧红在一起刚刚相遇的时候,萧军写了一篇小说叫《狂恋》,就是说感觉他们是狂恋。我们知道夏天容易中暑,夏天是让你摆脱了冬的寒冷,但你长期跟这个人在一起就会中暑,并开始渴望秋天的凉风。这个时候端木蕻良出现了。

端木蕻良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是一个很时髦的人,端木荭良被当时的人讽刺为“一字平肩王”。如果看当时那些人的合照,可以看到端木都是穿马靴,他的衣服是有肩垫的,就是平的嘛,所以被人讽刺为“一字平肩王”。端木可能由于穿着或者文学主张方面的原因,跟当时的人很不合,丁玲、萧军这些人看他都很不顺眼。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真正理解萧红的,他的文学感受力应该高于萧军。加上萧军当时说要留下来打游击,说先分开,在这样的情况下,萧红就跟端木荭良在一起了。

我觉得这就算进入她生命的秋天。跟端木荭良在一起后的那段时期,她的创作是非常丰富的。后来有很多人诟病端木荭良,端木荭良都保持沉默。但他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你们看看萧红跟我在一起这段时间,我写了多少作品,萧红写了多少作品?你们看看这个产量就能知道。如果我们真的那么不好的话,写得出这么多东西吗?萧红的《呼兰河传》,包括后来很重要的短篇小说《小城三月》都写于跟端木在一起的那个时期。《呼兰河传》是她非常经典的一部代表作。我有一个同学是韩国留学生,她很喜欢萧红,因为她看了《呼兰河传》。一个韩国留学生都能这么喜欢这部作品,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应该更没有隔阂。我们对中国的文化背景更熟悉一些,就更能体会到萧红这部作品的好处。

我这部作品另一个跟别人不大一样的地方,就是我是有为端木荭良正名的,我试图为他洗掉一些加在他身上的一些不实的指责,包括骆宾基对他的一些歪曲。此外我觉我们学界在我们新当代现代文学史上,对端木荭良的研究还不够,对他文学成就的认识也不够。

很多朋友认为我们谈萧红不能脱离她生活的时代背景,其实我没有脱离时代背景,书里是有讲到她是经历了一个个城市的陷落。年哈尔滨沦陷;年北平沦陷;年上海沦陷;武汉沦陷;香港沦陷。这几座大城市的沦陷,几乎就是萧红这半生的遭遇。哈尔滨和香港沦陷时,萧红就在这几座城里,至于北京、上海、武汉,她是在即将沦陷之前就离开了,但是也遭到了沦陷的威胁。萧红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

很不幸的是这个秋天过早的结束了。书里面把萧红比作《红楼梦》中香菱,这是她自己的一个比喻。香菱的命运也很不幸,《红楼梦》里面有一首诗写她,“菱花空对雪澌澌”。我们知道,菱花不是在冬天开放的,但是这个菱花偏偏开在了冬天,所以它很快就凋零了。由于这些战乱也好,或者是包括萧红自身生命的慢慢走向也好,她的生命很快就结束了,就是菱花空对雪澌澌,是比较悲剧的结尾。这本书其实写出了萧红生命的四季之感,我们可以想一下自己,我们的生命有没有这种层次这种季节的感觉。此外我对萧红前后两位伴侣的描述和评说应该还是和别人不大一样的。谢谢大家,我觉得接下来把时间交给大家吧。

书友(滚滚):我看到题记最后两行写道:“而萧红却是那个‘混沌’,复归于朴的灵魂,才能与‘混沌’相遇”,我最近对“混沌”这个词很感兴趣,想请教一下老师,为什么这里用“混沌”这个词来形容萧红?

邹:谢谢,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关于“混沌”有一个故事:“混沌”它是没有七窍的,“倏忽”跟“混沌”是好朋友,“倏忽”看到“混沌”没有七窍,就说:我们都有,但是你没有。那我给你凿个七窍出来吧,这样就跟我们一样了,多好呀。“倏忽”就把“混沌”凿了七窍出来,结果“混沌”七日而亡。为什么说萧红是这个“混沌”呢?因为萧红身上有一种很原始的生命力,她保留一种很原始原质的东西。我们喝果汁都喜欢喝原汁原味的,我们读作品也要读原质的东西。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萧红她也面临着跟“混沌”一样的命运。为什么呢?读萧军日记你就会发现萧军一直想要改造她:我要删除她的缺点,我要改造她,我要帮助她怎么样怎么样。书里提到一个例子,萧红写一个人喝水:“她像是吞着整块玻璃一样。”萧军就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写呀,怎么能这样写呢?”他觉得小说的写法应该是“我喝着玻璃的流液”之类的。萧军对萧红一直有这样一种“我要改造她”的认识,包括对她的作品,他对萧红的作品并不是很看得起。为什么说萧红是“混沌”?“混沌”对人很重要,而且“混沌”总是会面临“混沌”的命运,就是总会有人想要去改造她。但是如果她真的被改造了,她可能就死掉了。好在萧红没有被萧军改造掉,她还是保留了她在《呼兰河传》里写作的方式,保留了自己的风格特色,真的非常难得。

书友:我想知道在专业领域,在文学研究领域,对萧红的文学有什么新说法吗?你作为这个领域的专业人士,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邹:萧红是属于“出口转内销”型的,她一开始在国内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后来为什么引起大家的重视了呢?是因为葛浩文,那个翻译莫言作品的外国人。他很喜欢萧红,他觉得他跟萧红是“隔着时空的情人”。他写了一本《萧红评传》,这才引起我们国内一些人的重视,才再去研究萧红,然后慢慢发现了萧红作品里一些非常有价值的地方。萧红的家乡黑龙江有一个萧红研究学会,做了很多史料资料搜集的工作。要说学界对萧红目前有什么比较新的认识,我这本书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肯定还会继续研究萧红,而且会写一些她作品的解读文章。目前提出把萧红跟耶稣对比,算是一个比较新的研究。

书友(庆坤):说两个感受,再提一个问题。一个感受就是这本书的成功之处在于它所有的观点都建立在文本和数据史料的依据上,但是它在整体构思上又符合通俗阅读习惯,可读性很强。还有一个就是它的价值观很独特,您这本传记让我重新认识了萧军和端木蕻良。以前我对萧军很佩服,记得有一个细节是,文革造反派去斗他,他拿着棍子就把造反派的家给砸了,当时我觉得这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至于端木呢,我过去看到的一些版本把他描写得都很猥琐,包括当时他从萧红手里要那个信物。就觉得萧红怎么会离开萧军去找端木这样一个猥琐的男人?可能有些人会说您这本书是一个女性视角,但我觉得您的视角不是狭隘的滤镜视角,而是看破了现象后面的本质,揭示了萧军这种貌似男子汉的“真”后面的极端个人主义的“欲”。而端木呢,我想说我们这代男生,可能像萧军这类的是凤毛麟角,绝大部分人可能都是端木。因为我们都娇生惯养没有经历过坎坷,都是那种文人的情怀。没看书前,有点自惭形秽,但是看了以后,看到了我们这代人的优点。比如说萧军对于萧红的文学的价值是不承认的,他甚至觉得萧红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全仗他的帮助。而端木是娇生惯养、恃才傲物的人,他能够那么谦卑地去尊敬和赞美他这个女性的同行,我觉得非常值得肯定。

提一个问题,我看到翻译界有很多“复译”的现象,比如已经有十几个版本,二十几个版本,还要再去做这个翻译。我想问您,您刚才讲到有这么多关于萧红传记的版本,是什么促使你再去写一本?

邹:因为我跟其他传记有些不一样的看法,所以才写了这本萧红传。你去看看别的萧红传,你再看这本《萧红传》,你会更明白为什么我要重写一本。包括你说的翻译问题,我的导师张新颖先生最近出了一本《沈从文的后半生》,他还翻译了路德维希的《耶稣:人之子》(或《人之子——耶稣转》)。他在翻译这个之前,有人已经翻译过了。他在后记里提到,胡适就曾经说过,“觉得这个东西是有必要重译一下的”。有的东西它可能真的是这样,是有必要的。我就是看了那十几本之后,觉得还是有必要重写,就重写了。

匪:插一句,我们可能没有渠道也没有时间去看那十几本书,能给我们说说,那十几本是不是一味推崇萧军,把他塑造成高大上的形象了?

邹:也不是,基本上那十几本的观点不够鲜明。他们没有把萧军塑造得很高大上,但也没有分析这些现象。

匪:那我谈一下我的观感。我觉得《萧红传》里的萧红本人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倒是她周围的那几个“渣男”给我印象很深,尤其是那个萧军,十足就是个渣男。后来我去看了一些别的资料,倒觉得萧军的正面形象又回来了。比如看他在文革中的一些作为,其实还算是蛮顶天立地的。但光看这书就觉得萧红真是遇人不淑啊,特别是那个萧军。至于端木蕻良呢,他给人的感觉是很怯懦,是个怡红公子式的人物,可能哪天萧红老成“金鱼眼”了,也就不受待见了。再就是祖父的形象比较突出,祖父仕途不济,本身也没什么能力,处于一种赋闲的状态,但他的心肠很好。但我觉得他对萧红更多的是一种溺爱,爱是爱了,但是没有给她规矩,所以造成她以后有一点任性。这本书应该是给萧红翻案正名,是力挺萧红的。所以我觉得选材上可能也是有所取而有所不取,是选那些有利于萧红的,比如突出她的柔弱和不得已而为之的处境。大家对萧红这么感兴趣是因为她很有争议性,有人说她是个脱轨的女人,说她的人生不靠谱是因为她性格上的一些弱点。你说她很独立想过去找工作,但是独立不是单指有没有这个经济能力,而是精神上够不够独立。她是一直需要找一个男人去依附的。现在很多妇女每天都去上班,是有一份工作,但有一份工作就代表你很独立吗?

邹:我想打断问一件事,是不是我是独立的,我就不要去爱别人了?就是说一个有工作的女人就不需要爱情了。是不是这样?

匪:我也想问《萧红传》里有没有爱情?在书里我没有看到一句很肯定的话说他们两个之间是爱情,倒是读到过类似“大概萧红也是爱他的吧!”这种口气的话。他们的爱情其实是有待商榷的,对不对?我的这些话算是抛砖引玉,希望大家也来讨论一下。

书友(旅行者):说一下我个人的看法。像搞艺术的吧,有些天才像梵高这种,他不需要外界刺激就能自己发光发热。但是像毕加索这种,每到艺术作品有所创新或转变时,基本上都有一个女人冲进他生活里。我觉得萧红可能属于像毕加索这种,她不能自己发光发热,她需要周围的环境包括周围的爱人来给她刺激。比如鲁迅就给过她很多的帮助。所以,无论生活还是艺术创作方面,她属于需要周围人来给她提供动力的那种吧。

匪:作者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邹:我不是要反驳,你刚刚说的确实有这种可能。时间有限,我给大家说一下兰花吧。大家知道兰花的习性吗?兰花是很容易死的,如果你养过兰花的话就会知道一般人是养不活兰花的。那是不是你就要说,兰花干嘛不独立呢?它干嘛不能自己生长呢?达尔文的在对兰花的描述中写到,如果兰花可以自然生长,那么兰花将可以充满整个世界,就是说它会把我们整个世界都充塞。那兰花这样的东西,它不能自然生长是不是它就不好呢?好,我就说到这,谢谢大家,不好意思!(作者因要参加学术会议提前离场。)

书友:我看完电影以后去找了相关的影评看,我觉得萧红和萧军的那段感情可能在她生命里面是唯一而且是最重要的一段。她跟汪恩甲那些人其实都是属于一种懵懂,或者说要逃脱家庭做的一种渠道。后来的端木蕻良,我觉得就像她结婚时说的,只想安静地写作,她和他在一起可能只是想过平常夫妻的生活。所以我想问大家怎么看萧红和萧军这段感情?这段感情是相生相杀的吗?第二个是大家觉得萧红客观上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匪:对,萧红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是一个花中君子呢还是一个堕落红尘的女人?还有一个问题是怎么看待二萧之间的爱情是吧?

书友:对,因为从大家传统的爱情观看,他们的爱情很独特,我的感觉就是相生相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萧军肯定给过萧红一些帮助,而且很刺激,但是最后他其实也蛮痛苦的,电影里有个镜头是他用烟头去戳自己的手,我觉得那个痛是到了一定的程度。

匪:他们到底是孽缘还是良缘,对吧?

书友:我觉得她是不是在一个叛逆的过程,触发了自己的灵感。此外跟他们都有一种容易轰轰烈烈的血性有关系,因为他们都属于东北作家群,这个群体可能具有一定共性,所以会做一些产生共鸣的事。

匪:我插一句。其实我觉得他俩的爱情是非常现代的。二萧被压抑埋没了那么久,是因为他们不属于那个红色年代,他俩超前了。他俩之间的纠结非常像我们现在男女间的爱情。你在网上都能看到,多少痴男怨女不就是那样的在“相生相杀”嘛。

书友:我觉得是不是大多数情况下宣扬她的时候,更多的是侧重于她作为革命先进份子的红色背景。由此稍微地迷惑了大家的视角。

匪:我觉得萧军是非常入世的,非常入那个红色年代,他是一直很积极向上的。但是萧红呢,也不能说是小资,张爱玲是小资,她是那种边缘化的人物,在那个年代不是很主流。她倾向于写乡村题材,张爱玲是写城镇的市民阶层,这是她俩的区别。但是我觉得这两个人还是挺有共性的,都不是很入世的那种。所以,我觉得这种志向上的差异可能也是造成二萧冲突的来源。

书友:刚才你讲到张爱玲和萧红两个人有可比性,可能比的是她们自身的家庭背景。其实萧红家属于没落乡绅。她的创作可能跟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家庭背景是有关系的。前面作者说她的人生像经历了四季一样,但我只听到,她祖父那个时期是是所谓的“春”,和萧军的热烈爱情是“夏”,和端木的婚姻是“秋”,至于后期的我就不清楚了。

匪:“冬”就是她就走向死亡了,孤零零地死在香港,临终前一段时间还是由一个不太熟悉的叫骆宾基的男人来照顾的。当时香港已经快沦陷了,外面是兵荒马乱环境非常险恶,而萧红得了肺结核快死了,被扔在一家旅馆里。当时端木蕻良大概看到有骆宾基在旁帮助照看老婆,就外出找路子去了。而萧红对他缺乏信任感,觉得又一次被丈夫抛弃了。但是骆宾基在那呆了几天后也提出要走。那他准备扔下萧红走的理由是什么呢,就是要去抢救他的手稿。这时萧红就死死抓住他一定要挽留他,恳求他留下来,很诚恳地跟他讲了前半生的这些经历,可能七七八八乃至八卦隐私的事情也都很剖心剖腹地跟他讲了。然后骆宾基出于这根小说家的神经,可能觉得这些材料比他的手稿更有价值,于是就留下了,担起了看护的责任。可以说是萧红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卖给他才挽留住他的。后来骆宾基就到处去博这个美名说当时是我留下来照顾她的。所以根据这本邹经老师写的《萧红传》,骆宾基这个人也不怎么的。

书友(庆坤):萧红这种婚恋情感生活,说萧军、端木蕻良谁更适合她我觉得意义不大。萧军有萧军的缺陷、端木也有他的缺陷。可能她短暂的30多岁的生命里如果没有萧军,可能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也就没有萧红。至于匪石说的“渣男”呢,我不这么看。他们都有各自的优点和缺陷。作为一个女性,可能萧红的光芒更大一些。她的自我意识更强,她在追求自我的道路方面受到外界的干扰可能比那些男性同行或者比她的伴侣要少,或者意识更清晰一些。联想到星期天读书会以前办的一次活动,叫“《走出非洲》——写给非洲的情书”。讨论了两部作品,一部是《走出非洲》,一部是《夜航西飞》。看了以后我感受非常深,不论是两部书的原作者还是译者都表现了女性的那种伟大。她们并不是说思路、思想很狭窄。原作者个人的情感非常丰富,但是在作品里对自己的小恩小爱几乎都一笔带过。作品反映的是对非洲大地非洲世界的大爱、一种大我。包括译者陶立夏,她在现场所展现的情怀,我觉得比现场的男性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作为男性来说觉得很惭愧。现场有个男生问了个问题,说《走出非洲》的作者是个失败者,回到丹麦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我觉得在当今这个市场经济初步发展的阶段男性可能由于生存的压力反而变得越来越卑琐,而女性更容易占领精神的高地。这是我的一个看法。

书友(滚滚):刚才说到如何看待萧红、包括萧红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我觉得大家可以自己读一下她的《呼兰河传》。包括我们读书会的另一位嘉宾张定浩老师在豆瓣上写的关于《呼兰河传》的评价。之前我外国文学看得比较多,国内文学看得比较少,但是我看到《呼兰河传》之后受到了非常大的阅读上的冲击。首先《呼兰河传》它的开头就很宏大。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更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

严寒把大地冻裂了。

这个开头就展现了邹经老师说的“浑沌”的感觉。一种开天辟地般很强烈的冲击。之后读下去,你能感觉到作者对呼兰河、呼兰县城里面的人物一种很深刻的悲悯。这样一群人是在北方这么一个严酷气候下,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着。我个人感觉是,作者的作品是跟她的个性其实是融为一体的。你要去了解一个作家,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阅读作家的作品,包括阅读她最好的作品《呼兰河传》,可以从中获得最直接的感受。

匪:确实从她的《呼兰河传》你可以读到一个比较真实鲜活的农村场景。我们可能更多读到的是丁玲笔下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这样的农村小说,地主啊农民啊,阶级斗争反映得比较多。在她的作品里你读不到这样的东西,但更观照人性。我觉得她呈现的图画不是很漂亮的那种,其实是写了一群愚夫愚妇,在那个年代农村其实代表一种愚昧和落后,但是她反映出来的场面很鲜活很震撼。她的笔墨确实有她的特色,很有力度,确实很原汁原味。

书友(蜻蜓):电影《黄金时代》里,她一个人在日本给萧军写信说这就是我的黄金时代。我就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她的黄金时代。不是说那个时期她在创作上有什么大的成就,而是那个时候她同时获得了财务自由和精神自由。那个时候没有萧军的牵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财务方面在她去日本之前她已经是各大刊物的台柱子了,也非常的独立。当时她在那边学日语,看很多的文化演出,甚至要去法国学画画等都已经在计划中了。如果没有萧军写信叫她回家的话,她的人生可能就进入下一步的发展了。我蛮感兴趣的是,财务自由在这个过程中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呢?还是对于萧红这样的人,情感上没有办法独立比较软弱是她人生悲剧中一个比较重要的致命因素?

匪:你的问题是不是说一直到了“黄金时代”她才做到财务自由,而经济独立是女性独立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其次就是精神上的,就是情感上是否意志坚定。到底是性格因素还是她经济上一直没有办法独立才造成了她的悲剧人生?

书友8(蜻蜓):这个也很难说,像前面邹老师说的,就算你是财务独立有工作的女性,在现代社会你就不需要爱情了?其实肯定也不是的嘛。但在这过程中也很难去把握。

匪:我这里纠正一下,要爱情跟精神独立是两回事。

书友(蜻蜓):所以你不能说萧红她精神不独立。她其实是有她自己的一个精神世界的嘛。你很难去界定这个事情到底是所谓的软弱、还是所有女性在爱情中都会面临的一个状态。

匪: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所有女性在爱情当中都会面临的一个状态,是什么呢?软弱?我们时间也不多了,大家还有愿意说的吗?

书友(旅行者):我最后再发次言。了解历史就知道我们中国经历过文革,个人感觉讨论高尚不高尚、精神不精神没有意义。其实他们那个时代的问题我们这个时代也会碰到啊。比如说异地,很多男女朋友时间久了慢慢的话就会就少了,后来就觉得两人不合适。哪怕是住在一个屋檐下面的夫妻两个,一个人成长快了另一个人跟不上,两人沟通就出问题了,情感就会出问题。萧军和萧红都是搞文学的,可能两个人有什么想法是通过文字来呈现的,或者说萧红和萧军平时沟通比较少。我感觉两个人如果可以相互沟通的话,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就不至于相互折腾相互伤害。我觉得上一下乐嘉的《性格色彩》课程可能对他们会有用。

录音听录:沧海明月,郭郭,SMILE,RACHEL,丁新威,滚滚

编辑合成: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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