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只因爹是庶出,娘是庶出。
所以尽管玉彤是正室所出的嫡女,她依然被人称为庶孽之女,不被承认是正宗的嫡女。
可玉彤觉得重要的不是嫡庶,而是能不能活的舒坦了这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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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雪连下了三天三夜,城里城外俱是白茫茫一片,距离京城约莫两百里处有一庄子,庄子外面有重兵把守。即便是这样恶劣的天气,士兵们也不敢放松,轮守时都十分谨慎,唯恐让人钻了空子。
他们这样谨慎也是其来有自,因为这里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废太子一家人。此番新皇即位更是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又有先皇说要让新皇善待太子一家,故而只能把他们圈禁在此。
虽说在圈禁,可这里的份例还算不错了。比不得昔年太子府上的荣景,却又比真正的囚犯要好上许多。
先皇故去已然一年零六个月,废太子府的孝还未除,不过今年选秀依然选进了两名秀女供给太子。废太子妃袁氏缠绵病榻数月,府中一切事物都交由废太子府良娣张氏打理,因她为太子生育了三子二女,脾气虽然不大好,可对上恭谨,对下也赏罚分明,废太子十分喜欢她。
张良娣亲自奉药至废太子妃处,袁氏身边的袁嬷嬷连忙上前行礼,却被张良娣扶了起来。
她淡笑道:“如今我们都废了品级,何来良娣一说,嬷嬷还是同我去伺候夫人才是正经。”
说起这个张良娣,太子府上的故旧对她的评价算是极高,这位是先皇在位时庆熙二十年进宫的。当初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谐,只是多年仅生一女,太子已有一良娣且已经生了一子,同时也是太子表妹。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子妃选的张良娣进的府,她生的明眸皓齿,又颇有杨妃之美,本人也是侯府出来的,教养极佳。其父虽是庶出,但也是两榜进士,任一府之长,无论是美貌,身份,教养都是佼佼,就一点太子妃本以为庶子所出,性情本应柔顺极了,偏这位张良娣不仅不大柔顺,性子还颇为刚烈,有时候甚至还会跟太子争执一番。
袁嬷嬷作为太子妃的心腹,自然知道太子妃让她进府的目的,也是想让她跟另一位已经有儿子的良娣打擂台。张良娣丰乳肥臀,性子很急,这样的人虽然能生肯定不会讨太子喜欢,即便是太子妃当时看中的也是她的肚子,她可不希望太孙是从什么婢女肚子里面出来的。虽然要她生抱孩子养,也要等她失宠后抱了她的儿子再说。
果然,张良娣也不负众望,进门就怀上了。她虽然性子直率,却极有分寸,看待事情有些较真,却又显得人格外纯真。她本人还挺讨太子喜欢,有时候跟太子争论一番后和好极快,太子素喜她懂规矩,有自知之明,博闻强记,很能说到一起,仿若欢喜冤家一样。
也因为这样张良娣很快就从承徽升到良娣,她的儿子也全部养在她的身边。太子妃的算盘也落空了,幸好张良娣不是那等毫无规矩的人,对太子妃十分恭谨。
太子被废后,她虽然有些怨言,可撑着身子代替太子妃把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就凭这个,袁嬷嬷也得尊重她。
俩人走进去,只见宽大的黄花梨木床上躺着一位孱弱妇人,年龄约莫四十多岁,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了,松垮垮的挽着燕翅头。
张良娣心道:太子被废,她受的影响最深。而且她与我们不同,她跟太子少年夫妻,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想必定然也为太子伤心吧。
心里这么想,可她面上不敢表露分毫,依旧恭敬的上前行礼,屈膝低头行礼:“妾给夫人行礼。”现在太子已废,她们不能按照品级称呼对方,所以只能含糊以夫人称呼。
废太子妃袁氏见是她,脸上竟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快起来吧,把药先放旁边,我有事情跟你说。”
昔年废太子妃袁氏是先皇亲自为太子赵启元挑选的,她足以母仪天下,也是张良娣在府中唯一佩服的人。
张良娣把手中的药碗给了袁嬷嬷,她坐在离太子妃不远处的椅子上,即便这样她也只敢坐四分之一,不敢全坐。
也不知道太子妃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张良娣略微抬头有些不解的问道:“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的吗?”
一时间她心绪不宁,只因袁氏脸色太过灰败。
只见袁氏挣扎起来半躺在床上,并用手示意不用她伺候,她还是如往常问了一句:“府中今日还好吗?”
见她是问这个,张良娣才放下心来,认真回话:“少爷小姐处份例都没少,新来的两名秀女也已经安置妥当,至于陈良娣处……良媛处……”
袁氏听她说完,有些欣慰道:“妹妹,我这身子怕是不中用了,府中以后全要仰赖于你了。”
不管怎么说,张良娣此人行的正坐的端,不会行小道,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她的莹儿以后也放心交给她了。
屋里的茉莉香味从远处飘来,这似乎是袁氏最爱的香,张良娣胡思乱想着:太子妃这是要托孤还是如何?可自己现在不管府里吧,让陈良娣掌了权后对自己不利,掌权吧,又成天为了些许事情忙来忙去。
心里乱想,可面子上还要安慰袁氏:“您说哪里的话,妾不过是代您管几天,您大好了,妾还要仰仗您的。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咱们这群猴子,还要您管得住才行。”
这话说的袁氏一笑:“你还是这么风趣。”随后脸又肃了一下,“我是跟你说真的,我知道当年你不愿意做小,是我害了你,你心里怕也是怨我的吧?”
就张良娣这个性子,怎么会想着屈居人下。若是太子成功登上皇位,自己也只生了个丫头,说远点,张氏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都不是庸才,而且张良娣还算得太子喜爱,以后敕封太后那都不用细想,肯定是可以母仪天下的。
可现在的她成了阶下之囚,还是对自己这么恭谨,不像陈良娣,连请安都是马马虎虎的。似乎早已不耐,也是,如今她们都是庶人,还有什么身份可言。
张良娣听了太子妃袁氏的这一番话也一愣,她跟袁氏算得上是妻妾和睦,可很多话也不能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这不是授人以把柄吗?她也一笑:“看您说的,能够进宫伺候太子跟您,是我的福分。”
袁氏抿嘴,复又有些悲伤:“妹妹,我是真的不中用了,莹儿我也托付给你。若有来世,我必当让妹妹如愿以偿……”
张良娣见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心道不好,连忙喊了袁嬷嬷几人过来查看。
不过,废太子妃袁氏还是去了,之后两年太子爷去了,张良娣对待府中的孩子一视同仁十分照顾。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依然为他们奔走,新皇却还是没有放过她们。
永宁五年别院
废太子家眷均被大火烧死。
新皇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皇位坐的越发稳了。
第一章
七月的益州热的跟火炉似的,在太阳下一晒,五大三粗的汉子都蔫了。苍翠的树上不停的有知了叫着,吵的叫人着实心烦。
夏天真是让人烦闷的季节啊!
魏妈妈身形微胖,在太阳底下多走几遭,感觉浑身黏腻,恨不得赶紧去有冰的地方待着,好凉快一点,若是使几个钱吃点冰碗,不讲那劳什子规矩,直接灌下去,想必也舒爽的很。
她从游廊里进去,再过了两个月亮门,进了月亮门,树荫遮住了日头,十分阴凉。院子里草木扶疏,快一小人高的六月雪在小径两边,间或还插着一些矮竹,雪白色跟青翠色相间,在夏天不觉得纷扰。
因为是夏天,所以陶然轩的门帘由猩红厚重的毡子换成了紫罗兰色的水晶帘,小丫头连忙打起帘子让她进去。
即便是魏妈妈这样的老资格,也不敢贸贸然冲进去,而是先整理了一下衣裳,擦了一下的额头的汗,才缓缓走进去。
东次间进去才到正房,红木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青花缠枝香炉,看不到烟味,十分好闻,有一股清香,沁人心脾。一位身着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坐在上座,她梳着同心髻,发髻上仅仅插了蜜花色水晶发钗,笑着跟坐下的女童在指点她的绣工。
魏妈妈连忙过来请安,“请三太□□,奴婢前来回话。”
曲氏眼睛眯了一下,她看女儿还在一边,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走才催道:“你回去歇个中觉,下午再叫你过来吃瓜?上好的甜瓜,甜滋滋的,夏日吃去暑。”
听曲氏这么说,玉彤就知道娘是有要事要跟魏妈妈说,她又不想离开,便上前拉着曲氏袖口撒娇:“娘,女儿就在您这里睡吧,这么热,把女儿都要晒晕啦……”
她这么一撒娇,曲氏也无奈,又真怕她晒出个好赖来,便同意了:“你去美人榻上歪歪,也不许睡太久,要不然晚上可睡不着。”
玉彤欢呼一声,就进了里间的榻上,还真的眯起了眼睛。
外边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玉彤隐约听到“不成……”“闹的……知道”,她就知道三姐张玉柔的婚事估计是退成了。
三姐其实是她们这一房头的长姐,只是安平侯府尚未分家,所以都按照族中排行,她在众姐妹中排行第三。
去年长房的嫡女张玉窈选秀进宫,许配给了三皇子,二房的嫡长女张玉晴也随即嫁给礼部侍郎次子,都是十分好的亲事。三房的张玉柔也急了,时不时的在曲氏面前晃,曲氏作为嫡母也算尽心,找了一户人家,是益州本地的十分殷实的人家,虽是商户出身,可子弟十分出息,年纪不过十八岁就已经是秀才了。
父亲张钊也是十分满意的,所以跟那家递了话,没曾想,张玉柔知道在京城的两位姐姐都嫁的那样好,自己只能嫁商户,所以心里不满。在那家遣人过来送东西的时候,故意刁难下人,言语中还有对人家的轻视,她觉得能用这种方法打消别人对她的求娶。
她没想到因为这样大人们要为她收拾多少烂摊子,玉彤是心疼她娘,曲氏自从玉彤的长兄张成死后身子总是不大舒坦。她希望她娘能少操点心,可家里的冒姨娘跟张玉柔也总是不规矩,要惹一些乱子。
玉彤又知道冒姨娘跟张玉柔为何心有不甘?冒姨娘是安平侯府老夫人朱氏身边的四大丫头之一,被赐给了庶子张钊,也就是玉彤的爹。冒姨娘进门就生了一子一女,又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她的气焰都快压过正房奶奶曲氏了。
而曲氏虽是公府出身,却是庶女,她也没个亲兄弟,嫁进来后,得力人手也不多,当时还比不得家生子冒姨娘。
再说四年前冒姨娘生的那个儿子顺哥儿跟曲氏所出的成哥儿同年同月同日死在时疫中,那个时候张钊仅是在云南做六品小官,被上官指使的到处转,回来就收到噩耗,他跟曲氏半年内都没缓过来。
张钊的子嗣并不丰厚,嫡子也不过两个,也就是玉彤的大哥张成跟二哥张瑰。冒姨娘只有一个顺哥儿,偶尔跟曲氏叫板也是凭着生了个哥儿,谁知道那时疫那么凶狠,张家三房的俩个哥儿都去了。
若只是顺哥儿去了,张钊即便不喜欢冒姨娘,看到儿子的面子上也会容忍一二。可曲氏也失去了嫡长子,张钊跟她感情本来就非常好,把全部心神都放在曲氏身上,冒姨娘本就无貌,又没了儿子,就这样失势了。
她倒是在张顺去后老实了许久,现在为了张玉柔又闹了起来,玉彤不会同情她,反而觉得是她把自己的虚荣建立在张玉柔身上。
冒姨娘久在安平侯府长大,见到的都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她虽是妾,曲氏给她的份例充足,眼光也跟着高了起来。尤其是张钊升了益州知州后,她的心就越发大了,恨不得希望她女儿能嫁入公侯门第。
错也错在她看不清楚现实,安平侯府老侯爷有五子三女,端的是兴旺之家。
老夫人朱氏生了三子一女,分别是玉彤的大伯、二伯跟四叔。侯府里只有玉彤的父亲跟五叔是庶出,俩人一文一武,倒也算是混出来了。其中玉彤的二伯英年早逝,留下嫡妻华氏跟俩个女儿,还有庶子俩个。
长房去年的作配皇家的张玉窈是侯爷嫡长女,身份乃安平侯府姐妹中最高,张玉柔比不得她。二房张玉晴是二伯父遗孤,所以老夫人放在身边养着,有老夫人加持,她又是嫡出,张玉柔也无法跟她比。
可就是这样她都还是觉得自己要嫁的跟她们一样,玉彤深觉她实在是不聪明,这次过后,张玉柔的婚事定下来的速度恐怕要比想象中的快,这婚事也不一定比之前的好。
想着想着她就有些乏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窗户外面的阳光已经是橘黄色的了,玉彤揉了揉眼睛,问大丫头春樱:“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小姐。”
春樱沉默温柔把她的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玉彤跟活泼一些的夏桔说得到一起,却也十分器重春樱。
一听说酉时了,玉彤立马穿鞋起床,春樱跟夏桔端了水给她净面。出了卧房,见到妹妹玉佳在一边玩着九连环,看到她出来,递了个大大的微笑。
夏姨娘跟曲氏身边的大丫头栀子一起布菜,她生的花容月貌,性情却沉默温厚,在府中安安静静的守着九小姐生活,从来不挑事,对曲氏忠心耿耿。
玉佳生的玉雪可爱,在玉彤胎穿过来几年加上前世现代的记忆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而且她眉梢上挑,有点像狐狸眼,年纪小就很有少女的风情。
玉彤很喜欢这个妹妹,觉得她娇憨可爱,比起张玉柔来她们才像是亲姐妹。平时冒姨娘跟张玉柔也会过来,今天估计曲氏发了话,所以没让她们过来,不过呢,不来也好,她们这些人在一处还好一些。
“姐,你瞧我没解开,你帮帮我吧?”张玉佳对她也很亲热,一直都去掉七姐,直接喊姐姐。
玉彤三下五除二就帮她解开了,还顺便跟她道:“跟你说个高兴的事儿,过几天娘要带我们去唐夫人家的庄子上玩,我听晏姐姐说过,那里可以打秋千,还可以吃菱角,岂不妙哉”
小姑娘很懂事,她长的太美了,现在不过七岁,出去就有上官的俩个小男孩为了她打架,玉佳一直惶惶不安,也从来不闹着出去。玉彤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不是那等心大的,只想平静度日,大的聚会曲氏都是带玉柔跟玉彤去,很少带她去,也是这个原因,怕她年纪轻轻就给人的印象是红颜祸水。
不过唐家是例外,唐家是益州通判,跟张家是通家之好,玉彤跟唐家小姐唐晏也特别合的来,所以玉彤很高兴可以出去松快,也放心让妹妹一起去。
玉佳听了果真高兴极了,还偷偷跟玉彤咬耳朵:“三姐那边摔了好几个盏,冒姨娘也被禁了足。”
张钊统共也就两个妾,因为妾侍们住在一处,所以冒姨娘那儿有什么动静,夏姨娘这边听的一清二楚。
玉彤就塞了一个百合酥到她口中,看她吃的腮帮子鼓鼓的,不由也凑过去道:“反正跟咱们无关。”
饭摆好了,曲氏拉了玉彤到身边坐,看她有些饿了,便跟栀子道:“她们小孩子家家的,怕是不禁饿,你盛点出来给她们俩个吃。”
栀子笑着拿了盘子捡菜,曲氏又跟夏姨娘道:“我这里先不用你伺候,你先回房吃饭,今晚就让九娘跟七娘一道睡,我看她们姐妹恁多话,怕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够。”
夏姨娘笑着应是,她知道这是三太太的好意,若不然冒姨娘母女闹将起来,她们作为邻居的肯定睡不好。她倒是无所谓,可女儿年纪还小,一则被吵不好,二则也怕听了冒姨娘母女的混账话。
第二章禁足
桌上有红油肚丝,糟烂鸭掌,凉拌藕片,一份炸排骨,菜色简单却很合玉彤的口味,曲氏果然是她的亲妈,知道她爱吃什么。
默默吃完饭,曲氏让木樨奉了茶过来,看女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全身靠在椅子上就想笑,又提醒她:“坐直了,可别没规矩。你这个样子,到时候回到侯府怕是被姐妹笑话。”
曲氏长子过世了,二子张瑰在益州书院,每一个月回家一次,自从兄长死后,本是次子的张瑰却从散漫变成异常勤奋,十三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童生了,张钊对他也非常看重。曲氏也为儿子的上进欣喜,可女儿的教养却很有问题。
平心而论,张钊对唯一的嫡女也十分看重,在云南就专门请了西席,跟男儿一样教养。可学问是有了,然而规矩却一般,这也怪不了张玉彤。
她是在云南任上生的,来往的人家也不过是五六品的小官,京城都没回去过,所以不知道勋爵人家的女儿是怎样的气派,曲氏这几天不仅仅是为了不懂事的庶女,也是为了亲女儿的教养问题。
玉彤也颇会看眼色,看曲氏皱着眉头,担心道:“娘,您想什么呢?”她以为娘是在愁玉柔的事情。
“没什么,我想给你外祖母写一封信,你带你妹妹下去休息吧。”曲氏年逾三十,却生的纤细袅娜,从后边看着说十七八都有人信。
玉彤看天色已黑,便拉着玉佳一起回到绣楼里。玉佳最爱跟玉彤待一块,她觉得七姐对她很好,又风趣幽默,极有主见,也不会嫉妒她,她把喜欢的人的顺序第一位是把玉彤跟夏姨娘放在一起的。
玉彤住的地方是个两层的绣楼,下边守夜的婆子看守,上边俩个二等丫头紫鸢和黄莺在屋里守着做着针线。王妈妈是玉彤的乳母,面色有些凶,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古道热肠,外冷内热的人,现今王妈妈管着她房里的事情。
屋子里摆的书最多,玉彤的钱不买那些脂儿粉儿的,都贡献给了书肆,玉佳早已捡了一本开始津津有味的看起来。玉彤看的书很杂,不完全是那些四书五经,所以像玉佳极爱看的游记这里还有许多。
夏姨娘本是个举人家的庶出女孩,被献给了个县官,那县官觉得自己无福消受,所以给了上官张钊,据王妈妈偶尔透露的一句,应该是极不光彩的身份攀上了张钊。进了府却谨言慎行,张钊对她也很冷淡,曲氏知道她是个不惹事的性子,对她还算照顾。
可曲氏再照顾也不能把张玉佳当成亲闺女来看,就凭跟玉彤请了老秀才在教学问,一年一百两银子的束脩,外加四季衣裳也情愿出。而张玉柔跟张玉佳都是由曲氏选了识字的仆妇去教的字,这年头嫡庶之间就是如此,便是冒姨娘跟夏姨娘也没有异议。
女儿家最重嫁妆,夏姨娘那里虽说吃穿不愁,可她是个妾,进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所以便把每月她跟张玉佳的月银都攒起来,或者是曲氏赏的好料子她也最多做一身衣裳,其余的都攒起来,就怕女儿到时候去别人家因为嫁妆不多抬不起头来。
也因为如此,像要花不少银钱的书,夏姨娘是绝计不允许乱花的,所以张玉佳很喜欢到姐姐这里看书。
玉彤褪去外衫,王妈妈就把沉香块放入香炉后,她自然的接过玉彤的外衫,絮絮叨叨道:“小姐,您别图凉快就穿这么少,还是罩一件轻纱好了。”
“不用啦,妈妈。”玉彤若是半路穿过来的可能还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可她是胎穿,在这里生活了九年,才意识到古人的智慧不是盖的,她只能小心融入这个世界,慢慢的前世的记忆仿佛被遗忘在一个角落里了,仿若前世才是黄粱一梦。
春樱伺候玉彤泡澡,她每次看一次都觉得姑娘又变漂亮了,玉彤的皮肤呈奶白色,不过才九岁胸前就开始发育了,以后指不定是个好生养的。府里都说九小姐生的倾国倾城,可都认为七小姐前程会更好也是如此。
她不小心把薄荷水多倒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分心了,春樱连忙打起精神来。
玉彤有些困了,她很快结束了泡澡,出来穿了寝衣,催看书看的入迷了的玉佳去洗澡。玉佳很是听话,夏桔伺候她去洗澡。
看玉佳进了寝房,王妈妈就跟玉彤说起府里的事情,虽说玉彤是府中嫡出的小姐,可大人总是不愿意小孩子知道的太多。
“冒姨娘怕是在三爷那里也讨不了好,听说三爷挺喜欢那家的儿子。”
说来说去总是绕着冒姨娘母女转,玉彤也听的有些乏味了,不过她也不怪她们,毕竟府里没什么新鲜事情,偶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大家的八卦之心也燃了起来。
曲氏持家有方,府里管束很严,所以下人们平时摸牌的都少,偶尔说说八卦,主子们也不放在心上。
玉彤等玉佳洗完澡,两姐妹才上床休息。
曲氏跟张钊道:“我跟我娘家写了信让她们荐一个教养嬷嬷过来,彤儿年纪不小了,可那规矩,我看以后别说跟琪姐儿比,就是跟寄居的几个小姐都差得远。日后跟她们一起走出去,旁人还以为咱们彤儿是寄居的小姐。”
张钊略一沉吟,也觉得有道理,他本人是庶出,性格也颇有些争强好胜,十分介意别人说他是庶出的,没出息。他也就罢了,投胎到姨娘肚子里,被人嘲笑轻视也是常有的事,难不成女儿也要跟着他被族中姐妹嘲笑。
见丈夫也同意,曲氏眼里充满着化不开的喜悦:“这就好了,以后我们彤姐儿也必会比我们过的好。”
毫不知情的玉彤还在呼呼大睡,不知道她娘已经跟她找了新的师傅,日后要这样可就难了,所以说无知的人最幸福。
第二天早上起来,玉彤跟玉佳一起到陶然轩请安,她们到的时候张钊已经面含笑意的坐在饭桌前,不知道跟曲氏说什么。玉彤深觉这么大清早,爹娘就晒恩爱,这样好吗?
还好张钊看到俩个女儿过来顿时变回严肃脸,当然她对玉彤又更亲热一点:“先生布置的功课你也要记着做,别以为先生不在这里你就可以放松。”
玉彤的先生是个五十多的干瘪老头,很有耐心,玉彤对这个师傅也很尊重,不过他因为奔母丧所以回家去了,玉彤才可以松快几天,那个先生也跟她布置了功课,这事张钊亲自过问的。
“知道了,爹爹。”玉彤拉着玉佳坐下。
她在父母跟前活泼一些:“娘,我前儿做的针线您说做的不好,晏姐姐说她们那里请了蜀绣大家,您要不要让我过去跟她一起去学?”
曲氏用手指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的按了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盼着过去玩吧,家里的绣娘哪个不是大家,你还要去外头找,不怕她们听了伤心啊……”
玉彤就嘿嘿一笑。
夏姨娘布完菜,很有眼色的退到一边,张钊根本不看她一眼,也是,在玉彤的心中,如果忽视那俩个姨娘生的孩子外,好似张钊基本都在曲氏房里休息,夫妻感情十分好。这就奇怪了,夏姨娘生的花容月貌不说,而且玲珑心思,这样的人张钊都不动心,要不是跟曲氏感情太好,那就是夏姨娘狠狠得罪过张钊。
“爹娘,这个豆腐包好吃,你们尝尝。”玉彤亲自帮张钊跟曲氏各自夹了一个包子。
若是庶女做这些未免有讨好之嫌,可嫡亲的女儿做这些事情,曲氏心里十分熨帖。
几人早饭还未吃饭,就看到冒姨娘拉着玉柔进来,玉彤连忙站起来给玉柔行礼,玉柔是庶出却是长姐,不管心里怎么想,玉彤从来不让人拿住话柄。
“七妹也好,我今日早上有些不舒服,来迟了。”玉柔今天只着一身白玉兰散花纱衣,头上也插着茉莉白脂小簪,看起来柔弱了很多。
玉彤再看看她的眼睛,跟她的姨娘冒氏一样,肿的跟核桃似的。她笑着拉过玉柔:“姐姐快过来坐下吃饭吧,俗话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们也正吃着。”
随即让玉柔在她上座,玉佳也跟着挪了一个位置,曲氏十分满意玉彤的做派,身为嫡女不骄不躁,还如此有大家风范,这样以后才能在后宅生存下去。冒姨娘母女早已失势,还得罪了外人,张钊心里早已恼火,既然如此,还不如表现得宽和一些。
却没人去拉冒姨娘,夏姨娘充耳不闻,仿佛这里什么都没发生,张钊也懒得理她,曲氏虽然也想晾晾冒姨娘,可对付她已是多此一举。
“冒氏,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让魏妈妈送玉柔回去,这几天天气太热,就不要随意走动了。”
玉柔听了心里一跳,嫡母这是对自己的姨娘直接下了禁足令,她担忧的看了冒氏一眼,这个眼神瞬间被张钊看到。
他心道,你嫡母跟妹妹对你们那么客气,倒是纵的你们尊卑不分了。
“三丫头扶你姨娘回去吧,我看你最近脾气有些暴躁,多抄几本女诫静静心。”
第三章
冒姨娘泪水涟涟的看着张钊,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她比曲氏年纪还大,中年还有些发福,若是年轻的时候这般作态说不定还可以打动张钊,可现在她年老色衰哭的鼻涕眼泪一把刷,看起来却是让人腻味。
“三爷……妾也是听了人讲那家是商户人家,玉柔好歹是侯门千金,怎么能嫁一个商户?”她说话的同时还看了曲氏一眼,觉得张钊就是被曲氏所迷惑,要对付她们娘俩。
她竟然就这么闹将起来,玉彤也觉得无语,张钊看孩子们还在这里,冒氏就这么不顾体面,不由冷笑几声,也把话说明白了:“你只知道钟家的人是商户,却不知道钟秀才的姐姐嫁到广平侯府了,现在在禁卫军里做教头,我原本想的是玉柔凭着跟钟家的关系也不会太差,没想到亲没做成,反而快结了仇。”
听到这里玉彤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们能听的,连忙拉着玉佳进了次间,曲氏看到冒氏跟玉柔一幅悔恨莫及的表情,跟张钊无奈对视一眼。
这下冒姨娘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仿佛明白过来:“妾是个没见识的,都是妾鬼迷了心窍,还望爷跟奶奶替玉柔多费心。”
又跟玉柔道:“玉柔,你过来跟你爹和三太太磕头。”
玉柔正准备起身,却被曲氏按下,曲氏跟冒姨娘道:“你们母女今天先下去,照三爷说的让玉柔抄女诫,这段时间先别出去走动了,日后等这件事情消弭下去再做打算。”庶女的事情若是不办好,以后也会影响自己的女儿,这年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庶女不懂事,别人难免也会对自己的女儿产生恶感。
看曲氏发话了,冒姨娘哪里敢有勇气跟她对着干,灰溜溜的拉着张玉柔回了院子。夏姨娘也寻了机会带张玉佳回去,玉彤这才从里间出来。
对于冒姨娘能够一再忍让也是因为她是张钊嫡母给的通房,若不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张钊早就把她赶到庄子里了,只怪自己是庶出,稍不注意就被人说不孝。这也是做庶出的悲哀,张钊如是想道,可自己对张玉柔这个庶女已经是在这个条件范围内找到很好的,却生生的被她作没了,以后想再找这样家世的,恐怕也难了。
罢了,张钊叹了一口气,复而又对曲氏道:“玉柔还得麻烦你帮忙了。”
曲氏淡笑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是她娘,还真的能看她没着落了。”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冒姨娘母女安静下来了,曲氏也有空带玉彤姐妹去唐家庄子上玩了。
经常不出门子的人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向往,尤其是像玉彤这样的官家千金,寻常不怎么出门。陪曲氏出门做客也是从这个门直接到那个门,现在的宅子也都是大同小异的,看戏陪长辈说话,说完话再坐马车回来,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无聊透顶。
好不容易可以去庄子上透透气,玉彤特意带了自己喜欢的几本书,又想起唐晏最爱吃她们家的点心所以又让王妈妈去厨房让他们做两匣子糕点带上。
夏桔用大包袱包了几身玉彤的衣裳以及常用的梳篦面脂,姑娘家出门要带的东西不少,姑娘可以记不起来,可她们做丫头的必须得面面俱到了,要不然就不称职,当然,能做上大丫头这个位置的人那也是不一般。
玉彤这里收拾好了,再去曲氏那里汇合,玉佳跟夏姨娘早就过来在这里等着,夏姨娘不能跟着去,只希望恭敬一些让曲氏也能多照顾一下玉佳。
“姐,过来这里坐,娘那里还在清点东西。”
玉彤摆摆手:“我先进去看看娘,也不知道我这里的东西有没有带齐,你先坐在这里等我出来吧。”
夏姨娘见她年纪这么小就说话滴水不漏,心中一动,还好自己没像冒姨娘那样,若不然不仅是三爷不喜欢她们母女,就连三太太这里也没她们母女站着的余地了。
“娘。”玉彤进了里间见曲氏用明纸做成签子,把带过去的东西一件件让大丫头栀子登记在册,不疾不徐的。
曲氏把她搂在怀里,玉彤跟曲氏母女二人很亲近,在曲氏失去长子成哥儿的那段时间,就是玉彤贴心的陪在她身边度过那段最伤心的时候。她从小就跟旁的姑娘不一样,即便是玉佳这么乖巧的姑娘,也有要东西要不到会哭的时候,可玉彤却很体贴大人,从来不提什么无理的要求,这样就让曲氏更心疼女儿了。
一心疼就想对自己闺女好,曲氏自己是庶女出身,她从小就羡慕嫡出的姐妹们,正好自己的女儿是嫡出,曲氏让女儿受最好的教育,读书识字还要请教养嬷嬷,以后女儿肯定会比自己那个时候要好太多了。
“彤儿,栀子写完了我们就走,你最近怎么不跟冷小姐玩了?”
冷小姐是益州知府的女儿,益州知府也是张钊的上司,刚来益州的时候玉彤跟冷小姐在一起玩过几次,后来就渐渐走远,反而跟唐通判的女儿关系很好。
玉彤摇摇头:“她年纪不大心却实在是虚荣的很,对人的标准也不一样,上次还公然呵斥您,这样的人我若是跟她来往,才让人家笑话呢!”
别看玉彤平时在家笑眯眯的,却不代表她脾气好,冷小姐是益州知府的小女儿,故而生的十分娇宠。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她们家是侯门,所以特意跟自己打好关系,还要跟自己拜姐妹什么的。
后来知道自己家只是庶出的,立马就在自己面前摆大小姐架子,这也就罢了,偏偏因为曲氏碰到冷小姐当街毒打侍女,上前劝了几句,曲氏被她一个晚辈骂庶出种子多管闲事,当时就冷着脸离开了。
玉彤知道后就基本不跟冷小姐来往了,她道:“见微知著,冷小姐现在这样的性子,足可见冷家的家教怎么样。”
“我的儿,你说的都对。”曲氏也是个宠孩子的,同时也确实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
曲氏平时冷冷清清的,就是笑也是淡笑一下,现在这么肉麻玉彤还有点不习惯。正好栀子登记完了,曲氏才牵着玉彤一起出去。
王妈妈跟玉彤和玉佳一人戴了一顶帷帽,本朝礼教比前朝要严格许多,女子若被登徒子看了去,指不定在背后被人家说成什么,到时候影响的还是自己。
因为玉彤是官家千金,所以随行都有官府特制的马车,一般宵小看到也不敢打坏主意。这年头,说乱也乱,说不乱也不乱。
唐家山庄在栖凤山上,有二十亩地大,庄子不大里面修的很精巧。进了二门,里面就有一条宽阔的大道,绕过假山往前边走,可以看到潺潺溪流汩汩流动,唐夫人站在门口迎接她,挨着她站着的是一身紫绡翠纹裙的姑娘,她鹅蛋脸儿,方下巴,眉毛粗而黑,皮肤白里透红,头上插着云脚珍珠卷须簪,是个健康活泼的姑娘,此时正对着她挤眉弄眼。
唐夫人指着唐晏跟玉彤道:“你们俩姐妹这几日苦夏没走动,怕是忍不住了吧,快去一起说说话。”
说罢又对玉佳招手:“哎哟,这姑娘生的真俊,伯母头次见你,把这个珊瑚手钏送给你玩吧。”
玉佳还是头次见外人对她这么好,又看曲氏点头,才收下又腼腆道谢。
一听唐夫人那么一说,唐晏早就拉着玉彤去了庄子上荡秋千,俩人虽说在荡秋千,却也是说知心话。唐晏虽说比玉彤大四岁,可她性子憨直爽朗,许多事情总觉得要跟玉彤说说才觉得事情了结了。前几天天气太热没出门,现在看到玉彤就巴巴的说了起来。
“我哥哥都二十的人了,就因为定了娃娃亲,所以要五年后才能娶亲,前几天我们家去那姑娘家里打听过了,说她是个病罐子,我娘心里急着呢!”
“也不能这么说,谁还没个头痛脑热的,说不准过几天就好了。”玉彤劝道。
她知道唐家结这门亲事也是无奈,唐晏的父亲家境贫寒,她母亲是落魄的官家小姐,她父亲能读书全靠唐晏的母亲的嫁妆。读书不仅仅要钱,而且也要门路,所以唐通判就投在国子监祭酒史大人的名下。
而唐晏的兄长素有才名,十岁的时候就打算下场,所以史家看中了她兄长,便许了唐家大哥跟史家姑娘的亲事。可当时定亲的时候才知道史姑娘才刚生下来,唐大哥足足比人家大了十岁,现在那姑娘也不过只比玉彤大一岁,还是个小姑娘呢?
唐家家风不错,所以唐夫人只有一儿一女,他们家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传宗接代全在儿媳妇身上,一听说史家姑娘身体不好,可不就急了吗?
显然唐晏对她们家的事情更感兴趣,她用手肘拐了一下玉彤:“你们家的那个怎么敢拒亲?我本来还想找你去玩,我娘说你们家正忙着,所以我就没去。”
第四章
听到这个玉彤就叹了一口气:“本来爹娘也是为她好,当时问了冒姨娘的意见,那俩母女都不反对,后来又来那么一出,爹娘都生气的很。”而且据她了解,得罪了地头蛇,本来还想在益州再多做几年的张钊,可能打算申请调动。
古有天府之国的美誉,益州不如江浙富庶,可盐田无数,要不然这里山路崎岖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张钊到益州已经要满三年了,按照正常官员调动,要不然就往上升要不然就平调,因为张钊在益州也做了不少实事,而冷知府并不得人心,还因为老婆孩子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张钊当时的想法是留在益州。
由此特意选的钟家少爷,钟家是益州有名的盐商,他亲姐姐又是广平侯的三儿媳,最重要的是他姐夫现在在禁卫军,是个很能说得上话的人。结这样的亲家,且不说张钊在益州能顺利许多,就是庶女也有出头的一天,这样好的事情偏偏被不懂事的女儿给破坏了,张钊还要担心钟家的报复,留在益州是断不可能的了。
玉彤本来是不太清楚这些的,还好她的大丫头春樱是魏妈妈的侄女,她又是曲氏的亲女儿,魏妈妈对她不算防备,稍微透露两句给春樱,玉彤就知道了。
当时玉彤穿越过来的时候,家里并不像现在这样,她出生在云南的一个逼仄的官署里面,那个时候她就睡在曲氏房间的一个小隔间,没少听到曲氏跟张钊因为钱的事情一商量就是一晚上。
那个时候曲氏穿的衣裳据魏妈妈抱怨,都是穿的旧衣服,这在侯府是要被嘲笑的,可没钱就成了张钊夫妻的难事。后来是张钊做了点实事,又跟上官送了不少好处才升到六品。张钊发狠的做了几年,俩个儿子都折在时疫中,可见他用了多大劲才升了益州知州。
此后家庭才稍微富裕一点,玉彤也能做个名副其实的官家小姐,可她知道这些都是父母以及哥哥们牺牲了许多换来的,所以她特别讨厌玉柔也是觉得她实在是不懂事,你若跟冒姨娘不同意,曲氏也不会直接定亲,可她们先是假意同意,又蓄意破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真的是想坏张钊的前途。
玉彤正在这边担忧,却道曲氏也正在跟唐夫人商量张玉柔的婚事,她道:“家中丑事想必你也有耳闻吧。”
唐夫人心里明镜似的,她一向跟曲氏关系很好,也颇为同情她,所有她也跟着皱眉:“我也就听说了一点,想来你家那个大女儿也确实不大懂事。”
“谁说不是呢,她年纪也大了,这么大的姑娘还没出门子,我们大人也跟着着急。”曲氏假意抱怨一句,又与她道:“你先前说的林家怎么样?他们家的二少爷现在是在读书吧?”
林家也是益州的大户,也是益州的士绅,他家有嫡庶两个儿子,嫡子过继到长房,庶子留在家里支撑门户。林家长房在荆州府做通判,二房在家里管着祭田和家族生意,在益州衙门做个九品的照磨,家境十分殷实。
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很重要,所以曲氏虽然不喜欢张玉柔,可也不想拿她的终身大事做筏子,又唐大人管着林家二爷,唐夫人对他们也多有了解,故而有此一问。
这倒是好事,唐夫人一想,便把脑海中对林家二房的印象说了一下:“是在读书,学问还不错,比不上你们家瑰儿那么天资聪颖,却也是书院里排得上名号的,虽说是庶出,可二房家里只有他一个,也是当继承人养着的。就有一点不如意的地方……”
“哦,是什么?”曲氏问道。
唐夫人摇头:“他生母还在,而且还颇受宠爱。”
曲氏挑眉:“这也算不得什么,妾侍再厉害也翻不过正室去。”曲氏的娘就是妾,而且还是颇受宠爱的妾,就是因为不知尊卑就赶去姑子庙,不到两年就死了,这凡事有头有脸的人家,正房跟妾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见曲氏都这么说了,唐夫人一口应承下来,“冷家过几天要办喜宴,到时候我们再见面也无妨。”
曲氏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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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玉彤跟唐晏彼此说了些家中的事情,觉得没什么意思,俩人在庄子上闲逛起来。编花环,吃果子,要不就是俩人一起背书,总之俩人志趣相投,性格都是直爽的人,逛起来没完没了,若不是唐夫人派人来叫,恐怕这俩人也想不起来要回去。
唐夫人把饭桌摆在荷塘边上,偶有一丝微风吹过来,荷花在风中慢慢摇曳起来,姑娘们凑在一起吃莲子米。
这种剥莲蓬的活儿是万万不能让小姐们动手的,万一把小姐的指甲给劈了,罪过可就大了。
干吃也没意思,玉彤就提议跟她一起背诗,其实玉彤已经把全唐诗都被背过了,现在正在读中庸,不过她知道唐晏的水平,所以有意选择一些简单的。
俩人已荷为题,玉彤先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唐晏接着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
俩人你追我赶背了不少诗句,两位母亲也十分高兴,尤其是曲氏就更高兴了,她看女儿一点磕绊都没有,似乎是唐晏在背上一首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下一首了,比之唐晏更要流利跟自信许多。
最终还是唐晏输了,给她的惩罚就是画一幅荷花图送给玉彤。
都知道唐晏诗书不精,却很擅长做画,所以玉彤有这样的要求,还跟唐晏道:“日后就拿你跟我送的画做花样子。”
曲氏看着她们说说笑笑的便跟唐夫人道:“看到她们我都年轻了好几岁。”
晚上曲氏带着玉彤睡,玉佳则跟唐晏一起讨厌针线,看的出来,性子娇憨的玉佳很喜欢唐晏,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家人以外对她那么有善意的人,所以格外想跟唐家的人亲近。
山庄上晚上很凉快,即便是不放冰,也舒爽的很,玉彤穿着寝衣爬上床,看曲氏在身边就觉得很温暖,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了。
曲氏就拍拍她的头:“今天是玩傻了吗?对着娘笑什么?”
玉彤就道:“不是啊娘,女儿好久没跟您一起睡了。”
曲氏心中一软,想说女儿的话就停在了嘴边:“天天见着娘,还想娘啊……”曲国公府嫡女庶女一大堆,庶出的女儿尤其多,她直到十三岁被嫡母看重才有了自己的院子,所以自己成了母亲后当然要给女儿最好的待遇,所以给了玉彤专门做了一个绣楼。
“呵呵,女儿就是很想娘啊!”玉彤才不管呢?别看曲氏平时寡言少语,人也淡淡的,可她对自己是真的好。
“既然想娘就要为了娘好好学规矩,我已经派人回你外祖母家请教养嬷嬷,都是宫中出来的,规矩那是一等一的好,你跟着他们学保证不会错的。”
曲氏这话让玉彤本来高兴的脸皱成了包子,她也知道这年头规矩是头等重要的,可她也不想要一个容嬷嬷啊!不过最让玉彤觉得奇怪的是曲氏是庶出,怎么还能请动这样的嬷嬷,她一好奇还真的问出来了:“娘,您不是说舅母家里也有表姐妹吗?怎么会同意给嬷嬷给我们。”
她说的舅母是曲氏的长兄曲国公之妻冯氏,冯氏有一子冯恒,冯恒的女儿也差不多六七岁了,正是要教规矩的好年龄,冯氏如何舍得?
曲氏暗叹女儿的观察能力,仿佛察觉也不能把她当成无知儿童看待,便正色道:“你外祖母发话了谁还能说什么不成?”看女儿不解,她又解释道:“你外祖母虽是我的嫡母,对我还是很好的,上次她老人家身体不舒服,也是我跟你爹特意在云南找了一年才找到偏方治了她的病,要不然我也不能提出这个要求,再者那供奉的嬷嬷是我们家出钱,你外祖母肯定同意啊!”
听到这里,玉彤十分感动,母亲这是拿这样的人情就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教养嬷嬷,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机会让曲国公府承了这个人情,可曲氏为了自己这么做,足以让玉彤那点想偷懒的心思不翼而飞。
“娘,女儿一定会好好学规矩,不让您丢脸的。”玉彤连忙跟曲氏保证。
曲氏笑道:“娘就希望你以后能过的好,至少比娘要好。”
做父母的大抵如此,总是希望孩子们能过的更好。
曲氏永远也忘不了当她看到长子冰冷的尸体时候的悲痛,如果她们夫妻在京里的话,成哥儿根本就不会死,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聪明伶俐,十分孝顺,她都想过要替他找个什么姑娘配他,可惜他竟然去了。所以她不希望女儿跟她一样,太艰辛了,这么多年居无定所,连买个什么大件都不敢买就怕丈夫职位调动,那些东西又带不走,只能丢掉。
第五章
因为白天舟车劳顿,又跟唐晏说了不少话,转眼就睡了,早上醒来天已经是大亮,春樱连忙伺候她起床。
她今天又与在家穿的不一样,虽然跟唐家关系很是不错,可毕竟不在家里,她指了一套蝶戏水仙裙衫,大人们也都喜欢小姑娘们穿的鲜亮一些,就是曲氏这样清冷的人,见女儿穿这一套也是看着高兴。
唐夫人正在正堂等她们,曲氏看玉佳气色倒好,便跟唐夫人道:“晏姐儿真是个大姐姐,照顾我们玉佳也是极好的。”
其实曲氏对于玉柔跟玉佳都一样,那就是极力忽视,衣食住行都是按照份例来,就是嫁妆也早商量好,俩个庶女都是四十八抬,算是极丰厚了。就是京里四五品官儿的女儿出嫁,能有个三十六抬就不错了。曲氏这样公府的女儿,也差不多这样了,她物质上是满足了庶女,着人教导庶女们也就抓女红跟认得几个字。
对亲生女儿却完全不一样,不仅仅亲自挑选仆人,请西席,甚至把名贵的如首饰全都存起来要给她做嫁妆,这种事情玉彤心里也是有数的。
大面子上对玉佳算不错了,就是唐夫人也觉得她是个宽厚人。
玉佳连忙站起来跟曲氏和玉彤请安,玉彤过去扶起她:“昨儿睡的可好?我们今天要去跳绳,你还有精神吗?”
古代大户人家的女眷都要求静,那就是最好坐着一天都不动,玉彤不以为然,虽说她平时在外面是淑女,可长久坐着对身体不好,适当的运动对身体很好的,也因为如此玉彤的身体很好,极少生病。
“姨娘在家不让我跳绳上次看姐姐跳我就想试试,再者我昨儿睡的很早,今儿可是有使不完的劲儿。”玉佳平时在家常年被夏姨娘看着做针线,很少有那么有活力的时候,因此见姐姐提议,迫不及待的同意了。
早点吃完,几人就寻了一处空地就让俩个差不多个头的丫头甩绳子,玉彤第一个冲进去的,唐晏见了也跳了进去,就是玉佳想进去却不敢。玉彤见状,从跳绳中出来,鼓励妹妹:“你就眼睛一闭冲进去,跳起来就好啦。”
“姐,我还是有点怕。”
“不怕,我看着你了,这绳子也是草绳做的,即使打在身上也不疼,况且甩绳的丫头们也是机灵的,必不会甩到你的。”
鼓励了好几句,玉佳才冲进去,刚开始绊了一下,没想到越跳越顺,都舍不得出来了。玉彤也进去跟妹妹对着跳,俩人满头大汗才跟唐晏一起去净身。
唐家庄子上有专门的澡堂,三哥姑娘都穿着肚兜进去泡澡,猛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些不好意思。唐晏看到玉彤的胸前,特意凑过来道:“你那里怎么比我的还大?”
“呸,不理你了。”玉彤的生活水平特别好,曲氏按照她记忆中曲国公府嫡出小姐的养法,每日都有牛乳或者羊乳,玉彤发育的还是很好的。
“哎哎,别不理我,过几天就要乞巧了,我娘说跟去年一样要比针线的,就是彩头不知道是什么?”
玉彤却道:“横竖我的针线一般,我姐姐跟我妹妹的针线都比我好,我也不指望那个,就是凑个数罢了。”
玉佳一听,哪里听得姐姐这样自贬:“我看姐姐做的针线就很好,上次那个鲤鱼戏莲爹爹都夸好呢?”
唐晏用手撑着下巴看俩姐妹这样要好,羡慕道:“我要是有个姐妹就好了。”
姑娘们洗完澡又重新换上衣裳,都拉着手去见各自的娘,吃罢中饭才准备回府。曲氏跟唐夫人都是当家夫人,府里没个掌事的人万一办差了事可不好。又曲氏也惦记丈夫吃食办差如何,唐夫人则想起儿子要去京城赶考要准备一些什么。
这一趟最高兴的要属玉佳了,不仅跟外面的姐姐相处的极好,又玩的很尽兴,不似以前被夏姨娘拘在屋子里做针线,活似坐牢一样。
她们回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了,曲氏进门的时候,夏姨娘早就候在那里了。张钊看到曲氏尤其高兴:“我还打算去接你们,没想到回来的倒是快。”
“家里一大摊子事情,不回来作甚?”曲氏嗔了一眼张钊。
她本身就生的十分好,平时常常冷着脸,如今露出几分娇态,倒叫张钊围着她转,都不理会玉彤跟玉佳俩姐妹了。
玉彤是乐见父母这么恩爱的,夏姨娘心里惦记女儿,女儿不在身边她饭都吃不香了,现在见曲氏跟张钊自顾说话,也各自散了。
说起来张钊虽有妾侍,但冒姨娘跟夏姨娘如今活似摆设了,曲氏跟他敦伦一番,夫妻俩人各自满足。
玉彤第二天再去见曲氏的时候已经看到玉柔在那里伺候了,冒姨娘也越发用心,她本来是丫头出身,以前不过是仗着老太太身边的人轻狂了一些,现今她又不受宠,年老色衰,见前几日曲氏宁愿带玉佳出去也不叫玉柔,便知道曲氏心里恼怒,所以现在伏低做小,希望曲氏看在她恭顺的面子上能够帮玉柔挑一门亲事。她也知道如果现在还不嫁出去,以后年纪越大就越不好嫁了。
玉柔见玉彤进来,也赶紧上来拉她的手:“七妹妹好。娘这里让人做了你最爱的辣油宽面,卤子选的是牛肉,快过来坐下吃吧。”
她还是头次见玉柔这么客气,心里诧异,面上却跟以往一样:“三姐也好,我就知道娘这里准有好吃的。”
不一会儿夏姨娘也带着玉佳过来了,曲氏见人来齐了,便宣布:“玉柔年纪也不小了,管家一事就要学起来,我打算让玉柔替我管家,这几日玉柔就先搬到后罩房来,也好就近跟我请教。”
再也想不到这样的好事,冒姨娘哭着感谢曲氏的恩德:“以前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以后一定为三奶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玉柔心里十分复杂,以前小时候她还在侯府的时候知道三房地位低,姨娘在老太太面前又着实得脸,她又有亲弟弟,所以对这个经常冷着脸的太太不喜欢。后来弟弟也死了,姨娘又不得宠,可太太份例不少分毫,就是自己犯了那样大的错误,太太还愿意教自己,她心里跟冒姨娘一样,都十分感激。
她跟冒姨娘俩人至此对曲氏恭敬非常,玉柔生的十分秀丽,也不是个笨人,曲氏教她也真心,玉柔逢人就说嫡母的好话,让曲氏贤名远播。
这天曲氏就要带玉柔跟玉彤到冷家做客,玉柔着意打扮了一番,把新做的桃花云雾烟罗衫穿上,头上梳了个百合髻,在髻边上插了一根水晶扇形簪。
玉彤啧啧称赞:“姐姐这样一打扮,真是美丽的很。”
玉柔脸一红:“你这丫头,惯会骗人,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都是娘让我这样打扮的。”
玉彤知道她不好意思就不再说了。
因为玉柔最近住在正院,所以跟玉彤关系倒好似许多了,尤其是玉柔还挺喜欢玉彤的脾气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你,背后也是这么说你,表里如一的人。这样的人初时觉得有些咄咄逼人,相处几天后便会觉得更愿意跟她亲近。
三人一起上马车后,曲氏着意吩咐玉柔:“今日不管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都得忍着,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自己都得如常。”又跟玉彤道:“你也帮衬着你姐姐。”
玉柔跟玉彤一起应是。
无论在家里闹成什么样,在外必须团结。
冷家今天的二少爷娶亲,来庆贺的都是益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张钊是益州的二把手,作为下属,曲氏带着俩个女儿到的时间不早也不晚。
唐家也是一样,俩家夫人携手进去,俩家的姑娘也一起进门。
曲氏今天送的是一对玉如意,算是很出彩了。冷夫人是个细眉细眼的中年妇人,平时常常笑着,一笑眼睛就眯着了,今天也是一样。
玉柔暗自挺直了胸膛,一幅淡然处之的模样,玉彤就更是笑着进去了,唐晏先跟唐夫人后边走,再跟张家姐妹汇合。冷小姐见着张家的人又不是很高兴,不过,她倒是没像以前那样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再看过去,发现冷小姐身边立着一位规矩很好的妈妈,冷夫人见大家都在看冷小姐旁边的人,倒也直白:“这是我们请的供奉,是康王府出来的,专门教小女规矩的。”
谁都知道冷知府的长女在康王府做侧室,听说还生了个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很是得宠。冷知府原本不过是京中一个普通的文书,因女儿进宫做了女官后进了王府做侍妾,现下更是已经请封了侧妃,所以康王才帮他谋了这么好的一个职位,故而冷家的人很有底气,自认是皇亲国戚。
众人都十分羡慕,看大家的神情,冷小姐十分矜持的笑了笑,玉彤觉得她确实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她还招呼女孩子们一起坐下喝茶,唐夫人赞叹道:“果真是康王府出来的人,真会□□人,看我家这个,再看看冷小姐,那真是地下天上之分之分。”
第六章
此时,又有一些官夫人进来,领头的是照磨夫人林二太太,曲氏对玉柔使了个眼色,后者挺直了腰杆,还略微有些紧张。玉彤则陪在她的身边坐下,她们心里都有同一个目标,这次的事情可一定要成。
唐夫人已经把林二太太请过来了,这个场合,也只能谈些喜气事。曲氏跟唐夫人品级相当,都是熟人,说起场面话那是相当娴熟。林二太太则是新拉过来的,不过对于儿子的婚事也是心里有数,她们对于钟家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但实情还不算特别清楚,所以现在重要是看玉柔的品性。
相貌自然是不错,今天来喝喜酒,衣裳穿的对,也没抢主人家风头。林夫人暗自评估着张玉柔,看她对嫡母十分恭敬,对妹妹也相当照顾。
席上有位夫人说起林二太太的庶子:“你们家的布又出了新花样,说是你儿子做出来,真是读书赚钱样样来得。”
林二太太谦虚道:“都是瞎胡闹,比起你家的小子就差远了。”
唐夫人在一旁接话:“要是读书还要数张家的儿子最厉害,小小年纪就是童生了,若是今年下场说不准还考个秀才回来?”
林二太太心中一动,再次看向曲氏,只见曲氏淡笑一下:“他还小,你也别太抬举他了。”
听这位张夫人说话,又觉得她十分谦虚,林二太太心中也肯了几分。再次听曲氏说起自己长女:“你们看我今儿穿的鞋还是她跟我做的,原本都说生儿子好,我看女儿也孝顺的很。”
得了,只要尊敬嫡母,以后进门也不会偏向庶母,就比很多人都好了。
在别人婚宴上促成婚事也有吉祥之意,林二太太回家后也找街坊邻居打听了一下,除了钟家的人有些不高兴外,其他人倒也都觉得好,关键是儿子跟丈夫也同意。
“再也想不到她们家看不上钟家,竟然想跟我们家结亲的。”林二爷还颇有些自得,并跟林二太太道:“知州大人今天还找我去喝茶了?果真是侯门之子,两榜进士,我看其言谈举止比冷大人要好多了。”
林二太太想法也跟丈夫一样,“张夫人虽不似唐夫人那样的和气,可是修养极佳,对庶子女也很好。”
林二爷现在虽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他家资颇丰,整个益州城的布匹生意都是他们家在做,而且良田百顷,他的兄长也在荆州府这样富庶的地方做通判,庶子学问也非常不错,看起来虽一般,可是实际条件比大多数人还要好。
曲氏又单独带玉柔出去过一次,回来的时候俩人都是满脸喜意,玉彤觉得这是是成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玉柔跟冒姨娘也凑在一起高兴,冒姨娘喜极而泣:“再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的,定了日子就好,你见过那个林二太太没有?”
“见过了,人倒是很和气,太太说她们家就是看着朴素,其实底子很厚,您可别为我担心。”玉柔也知道自己过一两个月就要及笄,若过了十五岁那就是大姑娘了,再想嫁人,别人还会挑你,至少会多嘴问一两句怎么早不说亲?到时候难受的不仅仅是她还有曲氏。
“这就好”
玉柔的婚事定在冬月初八,说起来也还有五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曲氏对待庶女不似对待自己亲女一样,所以嫁妆倒是好办,直接派人采买就行,就是嫁衣要开始做起来,还要买人等等事情要提前做准备。
当然,这都是大人们该操心的事情,玉彤的先生回来了,她还得上学。她读书的地方在二门外的一个东厢,里面有两方桌子,俱是长条形的,桌子左上角摆着砚台,右上角放着笔筒,中间则是几张白纸。
“郝先生好,您家里可好?”玉彤问道。
郝先生对东家的这位千金宽容几分,又觉得她读书也算中上水平,对自己一贯很客气,所以笑眯眯的回答:“多谢小姐关心,老夫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才过来的。”
俩人寒暄几句,玉彤便拿出书来,听郝先生讲了一段释义,又弹了一下琴。说是读书,比起前世上学的时间要短太多了,上午两个时辰,基本就是读书加弹琴或者下棋。
下午回到房中,要么是写字或者是做女红,每天都是这样满满当当的。
过了几天,张瑰回来了,他随了张钊的长相,穿着淡青色的读书人特有的袍子,头上的璞头也是用同色,他此时处于变声期,说话声音却意外的如玉石一样温润醇厚,看到玉彤就一笑,倒是把玉彤迷的三荤七素的。
“哥,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还有半个月才能回来吗?”
张瑰道:“我本该上个月就回来的,就是一直没有时间,这是因为暑热,书院才让我们回来休息几天再去。”说完,进了陶然轩,吸了一口冷气,叹道:“还是家里够舒服。”
曲氏见儿子回来也嘘寒问暖,就是夏姨娘跟冒姨娘俩人也是高兴的,家里要是没个儿子,三房的姑娘们以后连娘家都没有。
翻来覆去也不过是书读的如何?吃的可好?睡的可好?
张瑰毕竟也大了,在女人堆里不大自在,曲氏便跟玉彤道:“你跟你哥哥下去说话,我们这里还要商量其他事情。”
男女七岁不同席,人家真正的书香门第便是如此,只是对于曲氏来说,如今膝下只有一儿一女,自然是希望兄妹二人能够相处的更好。玉彤先行回去,张瑰也要回院子里梳洗一番,是以俩人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又见面。
张瑰小时候跟张成感情很好,因二人同母,所以彼此站在同一战线。当时冒姨娘跟张顺那嚣张的模样张瑰可没忘记,而且张玉柔拒婚的事情他也知道,是以现在看冒姨娘这样,倒是觉得自家母亲实在是太给好脸给她们了。
在嫡亲的妹妹跟前,他都不用隐瞒直接就问了出来。
玉彤叹道:“哥哥觉得娘是为了什么?”
张瑰一愣。
玉彤接着道:“都是为了我们兄妹,你也十五了(虚岁),我十岁(虚岁)。我是在任上生的,不知道侯府的人是如何,可冒姨娘母女素来爱闹,若是把三姐嫁出去了,冒姨娘就是想闹也找不出理由。况且,母亲有了贤良的名声,你我二人的事情以后也顺畅一些。”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张家虽然不穷,但是人人都是前途未定。玉彤受爹娘用心栽培多年,也隐约知道爹娘的想法,母亲都如此委曲求全替昔日仇人之女谋婚事,她跟哥哥也该更用心对得起父母的这般栽培才是。
看张瑰阴着脸,玉彤又笑着劝慰她:“这也没什么,三姐现在想通了,对咱们家也是一件好事。你也不要听我一说就太用功了,读书要张弛有道,我年纪虽小,郝先生也不让我用功太过。”
寻常人家的小姐,都是惦记着玩,哪里像自己的妹妹,聪明善良,这样懂人情世故,不也是被生活逼的吗?
他们的爹是侯府庶子,最先被分出去的也是他们,到时候分家也分不到什么东西。偏偏家里如今只有张瑰一个儿子,也没个兄弟扶持,以后入仕不知道多艰难,这就是张钊夫妻为儿女们穷尽心里打算。
儿子读好书,女儿嫁好人,双方相互扶持……才不至于似旁人那等勋贵人家,分家出去就遭殃。
因张瑰在自己的绣楼上,索性玉彤把自己做好的荷包给他看:“早就想做了像样的荷包,只可惜我手艺不精,现在才做好。”
其实是玉彤自谦了,张瑰拿在手里看了看浅葫芦型的荷包,用的是褐色的缭绫,上边绣的正是六月雪的花瓣,中间用深蓝色的络子做了个拉扣,端的是古朴大方。
“真好,我现在就系上。”张瑰倒是爱不释手。
俩人说话当口,玉佳也过来了,她是来叫俩人去吃饭的。
玉彤一笑:“随意叫个下人来就是了,怎么劳动你了。”
玉佳羞涩道:“是太太让我过来的。”
她眼珠黑白分明,即便穿着半旧不新的豆青色的绸裙子都显得玉雪可爱,就是眉梢上挑,一对狐狸眼有些让人觉得太迷魅。张瑰心里未免觉得有点可惜,还好家里人没什么卖女求荣的心思,要不然这个妹妹长大后绝对有当妖妃的潜质,别人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玉佳其实也很渴望兄长的亲情,不料哥哥明显跟姐姐更亲近一些,还好姐姐拉着她的手跟她很是亲热,她心里那点不快也就散了。
兄妹三人走到曲氏这里的时候,夏姨娘和冒姨娘正在布菜,张钊也已经坐在主位上了。布完菜,她们才入座,玉柔心里想着的是吃完饭赶紧回去绣嫁衣,冒姨娘跟夏姨娘则各自观察自己的女儿。
玉彤就放得开多了,她替张瑰夹了一颗鹌鹑蛋:“哥哥素日最爱这个,厨房上既然做了,我就借花献佛了。”
第七章
张瑰照例说了一些书院的事情,并汇报了自己学习的情况,他确实在读书上很有天分,这点连张钊都很服他。
只有最亲近的人在此处,大家说话也放得开了,玉彤最近刚知道选秀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悬着,便跟父母说了。
“冷家也请了教养嬷嬷,仿佛听说是冷姐姐后年要选秀,选秀是怎么划分的?女儿也要选秀吗?”
这是个好问题,张钊看了曲氏一眼,他就一直没觉得自家女儿能够参与选秀,而且选秀的规矩是三品官以上的嫡女多是做宗室之妻,而庶出或者品级较低的女儿,很有可能要进宫或者给各个王府做妾。当然勋贵人家倒是一家有一两个名额,可张钊是庶出,他没想过家里会让他们这房讨好。
曲氏也没觉得女儿能有那样大的机会,即便她们想,可张钊毕竟职位低了,她道:“侯府的姐妹们那样多,她们都抢破头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了。”
玉彤捂了一下胸口,这才喜笑颜开:“我吓死了,还以为我也要参加选秀。”
“娘可舍不得你去选什么劳什子秀。”曲氏一不下心就说了京话,她作为曲国公府的女儿自然也是要去选秀的,不过她的姐妹太多了,也自然轮不到她,这样也好,嫁给张钊好歹心安一些。
张瑰也不舍得妹妹嫁到什么皇室去,他爹只是五品的知州,侯府的人也不会帮她们说话,位卑就注定不会给妹妹太大的助力,这年头女人没了娘家,在婆家要立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虽说不需要选秀,可规矩还是要学好的,就在玉柔紧锣密鼓的绣嫁妆的同时,玉彤也迎来了她的教养嬷嬷。
曲氏见到国公府派过来的人倒是高兴的很,多问了几句“老夫人身体如何,老太爷又怎么样?”
来的人正是曲国公府比较得脸的婆子,回话也挑好听的说:“好叫六姑太太知道老太太先前服了您从云南带过去的药,养了一两年也好了许多。老太爷也硬朗着,今年过年还进宫领宴了的。”
她说完又见曲氏身边的一个女童笑着看她,连忙道:“这是六姑太太的女儿吧?果真生的气派的很。”她也不是说假话,曲氏生的单薄清秀,女儿却明媚大方,往那儿一站,就不容人忽视。
夸她的女儿比夸她还要高兴,曲氏对玉彤道:“这是在你外祖母身边服侍的人,你叫胡妈妈就是了。”
玉彤笑着喊了一声:“胡妈妈。”
胡妈妈就把请过来的教养嬷嬷介绍给曲氏:“这是从先前周贵妃宫里出来的梁嬷嬷,规矩最好了,原本预备着莼姐儿大选的时候带过去的,没曾想倒是跟六姑奶奶家的彤小姐有缘分。”
这话就差没□□裸的说曲氏从公府抢人了,玉彤都听出来了,曲氏当然也知道。她暗自打量了一下这位祝嬷嬷,穿的很素净,眉眼看起来十分温和,就是背脊挺的很直,跟屋里伺候的这些下人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
玉彤在打量祝嬷嬷的同时,祝嬷嬷也在看玉彤,一个五品官的女儿,身上却没有带小家子气,大大方方的任人打量,目光清亮,没什么畏惧之色,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打了个照面曲氏就让女儿下去了,待遇问题她也要亲自跟胡妈妈和祝嬷嬷谈,祝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供奉要的也是有个地方可以养老。曲氏承诺一年三百两外加四季衣裳吃食花销,这些钱曲氏一口答应,祝嬷嬷也安心了,也许张家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穷酸人家。
胡妈妈也是跟祝嬷嬷一样的想法,六姑太太本身是庶出,若不是老夫人当时看她老实所以带在身边,后来那样好的亲事也被一个外三路的抢了过去,只能嫁了个侯府的庶子,府里的人都说六姑太太是个没福气的。
现在一看却觉得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差,怪道人家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胡妈妈觉得六姑太太现在也肯定有钱。
吃饭的时候祝嬷嬷在一边观察玉彤,她跟庶出的姐妹都处的很好,对妹妹又更亲热一点,在爹娘面前很得脸,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小姑娘。
往往这样的人,学习规矩对于她们来说只是活的更好,而不会被规矩约束。
对于曲氏跟玉彤找教养嬷嬷的事情,张钊很赞同,他觉得女儿虽然聪明知进退,性子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通俗来说就是狂了一些。
这个“狂”不是说女儿爱说大话或者怎么样,而是玉彤性格中有种大无畏的精神,常常想着鱼死网破都不愿意低头的这种人。
女儿这种性格需要打磨,可打磨太过也不好,张钊希望女儿能够如敛了自己身上的锐气,好好沉下心来,成为一个内有丘壑的人,就像妻子这样外柔内刚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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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氏为女儿请了教养嬷嬷的事情,冒姨娘心里不是没犯过酸,倒是玉柔劝她:“玉彤毕竟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她若好了,我这个做姐姐还不是跟着沾光,您又何必为我伤神。”
“我的儿,我倒是要你来劝我,你放心,姨娘就是这样一说。我也知道太太的心思,日后回了京城,要是跟侯府的姑娘们差距太大,三爷跟三太太这面子哪里搁的住。”冒姨娘是安平候府的家生子,她对侯府的了解恐怕不低于曲氏,也因此有这么一说。
玉柔曾经也在侯府出生的,不过她从记事起就在任上了,所以对侯府的人都不是很了解。人们对于不了解的事情往往很好奇,她依偎在冒氏怀里,不禁问起了侯府的事情:“我以后嫁在益州了,怕是久久不会回侯府了,真是羡慕其他姐妹能在侯府生活。”
冒姨娘想起在侯府的日子,那是一段她觉得最幸福的日子,彼时三爷年轻多才,人又生的俊朗不凡,对自己这个老太太身边的人也是极为温存的,就是新进门的曲氏都要避自己锋芒,这样的好日子她宁愿折寿十年也不想跟现在一样,摇尾乞怜才能苟且偷生,面上还要做感激状。
可自打从侯府出来,张钊基本就没怎么碰过她了,一颗心都在曲氏身上。曲氏生的清丽脱俗,宛如白瓷一般漂亮,性子也很冷淡,一点都不像是庶出的,她刚开始是不曾把曲氏放在眼里的。
女人一定要温柔体贴才能讨男人喜欢,曲氏这样硬的性子有的是苦头吃,刚开始她还自鸣得意,反正她生了一儿一女,又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三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她还暗自等着看曲氏的笑话。
没想到曲氏却在她眼皮子底下一步步的站稳了脚跟,她当时还能买通两三个人去打探消息,后来这些人不肯再为她传递消息了,她才知道曲氏终究是胜了她。
只有在后宅处于胜利地位的人才能压的下人不敢动弹。
既然已经是手下败将,多说无益,冒姨娘也怕女儿再起不甘之心,于是拍拍玉柔的脸:“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侯府的女儿们姻缘上也不一定有你好。就拿老太爷最喜欢的那对大小杨姨娘来说,大杨姨娘嫁的是国子监祭酒的小儿子,这是门好亲吧?”
玉柔不由得点头:“国子监祭酒是四品官,又是文官,想必家风不错。”
冒氏也叹了口气:“是啊,公府的二小姐跟书香人家的嫡子,那才是郎才女貌相配的很。可惜,国子监那年学生要上书,祭酒大人办事不利被革职后回了老家。”说到此处,她眼睛眯了眯,复道:“身为庶出的女儿,嫁妆并不多,家务繁忙的很,二姑太太又还怀着孩子,一个不慎就早产了,自己也把命搭进去了。”
玉柔惊呼一声。
冒姨娘接着道:“小杨姨娘比大杨姨娘又得宠一些,所以三姑太太嫁的更好。三姑太太却养的有些天真了,嫁到盐商家里,却指望着丈夫只爱她一人,自己生不出儿子也不纳妾。后来丈夫死了,族里以无子为由把钱都搂了过去,但凡她坚强些也要为女儿藏点家私。可丈夫一死,她就撑不住了,自己都迷迷糊糊的,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吧,侯府怎么不为她出头?”
冒氏又一笑:“那个时候小杨姨娘又不得宠了,三姑太太又没有亲兄弟,谁会跑去南边跟她出这个头?”
玉柔浑身冒冷汗,此时她的境遇跟她的三姑姑不是一样吗?冒姨娘已然失宠,她没有亲兄弟,若是在夫家出了什么事情了,谁还为自己出头?想及此不禁悲从中来。
她多希望自己的弟弟没死,也有个人替自己撑腰啊?
现在是不是迟了呢?她跟张瑰关系非常一般,跟玉彤关系算面上情,跟玉佳更是不怎么说话?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跟大家把关系打好呢!
她站起来后,心里也有了主意:“姨娘,太太上次赏下来的妆缎您这里还有没有?我想跟爹和太太一人做几双鞋。”
第八章(二更)
对于玉柔最近的举动,曲氏也略知一二,作为掌控后宅的主妇来说,谁的动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她认为这是好的一个方面,姑娘家知道识时务,以后嫁到人家家里才能过的更好。
也因为如此曲氏约了林二太太和唐夫人在九月初九到仙风观打醮,顺便带玉柔过去,也是让她和未来婆婆能熟悉一下。
而玉彤呢?因为正在学规矩,所以曲氏不打算带她出去。
祝嬷嬷先是检查了一下玉彤的绣工,皱了一下眉头,不免说的有些直白,“七小姐女红需要加强。”
玉彤不大喜欢刺绣,总觉得脖子做的太痛,对眼睛也不好,可这个时代女子的女红在某一方面代表一个人的脸面,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玉彤这么差的女红,所以玉彤只好分几分精力在。
当然祝嬷嬷不是一味的只教针法这一些,在教玉彤配色的时候,不免会教一些宜忌。明黄跟金黄色的不能乱用,什么样的布是贡品,年轻的女孩子绣什么最好。顺便普及了一下诰命们的衣着,怎么通过她们的穿着来辨认品级,或者从头上的冠帽来了解这人的爵位等等。
同时她对玉彤的举手投足都有严格的规定,甚至于怎么笑都要她对着菱花镜都要做到让这位嬷嬷满意为止。
“七小姐,您嘴角得再扬起一些,这样看起来才有笑影。”
玉彤又做了好几次才满足祝嬷嬷的要求。
学这些十分枯燥甚至于很累,会让你觉得一天怎么会过的这么漫长,就连吃饭都变成了最大的奢望,因为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觉得放松一些。
曲氏觉得十分有成效,对祝嬷嬷的生活起居照顾的更好了一些。
祝嬷嬷对玉彤的看法也变了,她刚开始觉得玉彤并不起眼,也没什么灵气,可一旦学上手了,却做的很好。
这家对嫡女几乎是全方位的培养,就是学规矩也没有落下读书,还好这家小姐虽然会生气,不过不会弄鬼去逃避。
每天都安排的很满,卯正三刻(早上六点)起床吃早点读书,午时一刻(中午十一二点)由祝嬷嬷陪同吃饭,未时(一点左右)开始做针线,申时(三点左右)开始学习礼仪。
晚饭过后,祝嬷嬷又让春樱用特制的中药泡澡,泡完澡,丫头们帮她松松筋骨,玉彤再看一会书,一天就这样过了。
直到九月初九,唐夫人过来张家接曲氏跟玉柔的时候,再看玉彤,果真是不一样了。以前也不是说玉彤不好,就是有些情绪太外露了,高兴跟不高兴基本都挂在脸上,说话做事也随性许多。
现在跟她问安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即便屈膝问安,上半身都丝毫不动,行走间身上的佩环也不会发出声音。
唐夫人赞道:“早听你母亲说你如今在学规矩,现在看来果然跟大姑娘似的了。”
玉彤捂嘴一笑:“您实在是过奖,原本是我太皮了,惹的我母亲要治我,如今不过是比先前要好一些,哪里比得上晏姐姐。”
曲氏也谦虚几句,可从曲氏嘴角上扬的程度,玉彤看得出来她还是很高兴的。
罢了,只要能让娘高兴,她也觉得值得了。
因唐晏没有过来,玉彤就多问了几句:“怎么不见晏姐姐?”
唐夫人便道:“你晏姐姐跟你一样也在学规矩。”
经唐夫人再解释,才知道唐家在杭州府请了一位女先生教唐晏读书女红和规矩,又唐晏已经是大姑娘了,所以不便出来走动。
其实唐晏也不过十三岁而已,在现代可能还只是个初中生,但是在这里已经是大姑娘了。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对女子这样严苛的坏境下,做爹娘的总希望自家的女儿不被他人挑剔。
她们说完话,林二太太才插话,说时辰不早了。曲氏带着玉柔跟林二太太同盛一辆马车,林二太太看玉柔走路步履轻盈,可没有像她妹妹那样规矩完成的一丝不苟,她松了一口气。
这个儿媳妇是侯门千金,名头说出去好听,难得的是庶出,到时候想在她们家摆架子也不会像她的嫡妹那样放肆。
林二太太间或又问玉柔一些诸如“平时爱做什么?”“爱吃什么?”
态度很和蔼,慢慢的玉柔就卸下心房,她毕竟是冒姨娘教出来的,心眼子多了好几个,过不了一会儿又恢复状态。
林二太太看了越发满意了。
俩家过了纳征了,看着满满的三十六抬聘礼,冒姨娘心里就高兴了许多。林家在益州有很大的茶田,所以像蒙顶甘露、竹叶青这样的送了许多过来,张家一时间茶香袅袅。
日期早已定了,不过还是要走个过场,过不了几天玉柔就要出门子了,所以她现在基本不出门了。所以玉彤跟玉佳一同去玉柔那里看她。
玉柔现在住在曲氏院子的后面,进门后入眼都是红色,绣满了石榴的嫁衣,鸳鸯戏水的盖头……
“不知不觉我已经做了这么些东西了,当时还想着总有小半年的时候,没想到过的这样快。”也许是快要离开家了,玉柔忽然觉得很不舍。
她想着,嫡母虽说对她不甚亲热,可该给的也都给她了,上次还让她在屏风后面偷偷的看了一眼未来的丈夫,那也是个带着书卷气的少年郎,观其说话看起来也很老实。嫁妆也准备了四十八抬,益州城内两进小房子一套,两百亩水田,压箱钱也给了两千两,用冒姨娘的话说,便是小杨姨娘的女儿出嫁也就这样了,而且还没有想的那么周到,基本全部是折成了现银,看起来多却不经用。
夫君很满意,嫁妆也丰厚,玉柔就投桃报李对玉彤格外的好上几分。
“七妹和九妹过来,我也有东西送给你们。”
玉彤故作惊喜道:“是什么东西?我好期待啊!”
原来是一人一对钗,玉彤的明显要更华美一些,是一枝汉白玉镶红珊瑚的祥云钗,看的出来造价不菲。玉佳的仅仅是一枝小凤翅金钗,她早已清楚她跟玉彤的差距,也不会露出不满。
而玉彤觉得有点棘手:“三姐姐,这也太华贵了?”
玉柔却摆手:“你我姐妹何必说这个。”
态度却很坚决,玉彤也只得收下。
当然玉彤此番也拿了东西过来,她们女儿家手上也没多少钱,玉彤送了一本诗集和自己打的络子和荷包,玉佳也差不多如此。
玉柔满怀感激的说了几句才送她们出门。
玉佳先回去了,玉彤却来找曲氏,把玉柔送给她的东西给她看了。
“虽说三姐姐是好意,可是当着玉佳的面,我觉得不大好。”若真的有心要送自己贵重点的东西,也该避着人一点。当着玉佳的面就区别对待,恐怕玉佳不恨玉柔,要对自己有意见了。
曲氏却觉得没什么:“这也没什么,现在若所有的东西都一样,日后更是心里不平。”这就是曲氏不向侯府请求要教养嬷嬷的原因,就拿老一辈的三个姑太太来说,三个姑太太待遇全部一样,就连在家的时候伺候的人数都是一样的。
可到了婚嫁的时候,大姑太太嫁给镇海候世子,二姑太太跟三姑太太却只能从低品级的官员中找夫君。大姑太太一百二十抬嫁妆,二姑太太跟三姑太太才轻飘飘的六十抬。据曲国公老夫人说估计满打满不超过三十六抬,东西看着多,有用的都没几样。
而且三个姑太太关系都不是很好,自从大小杨姨娘死后,二姑太太跟三姑太太也过的很不好。听去年安平候夫人李氏写信的时候说,把俩个姑太太的女儿都接了过来养着,外头的人都夸老夫人朱氏菩萨心肠,其中日后有怎样的苦楚谁都不知道呢。
反而是曲国公府,自小就是嫡庶分明,所以曲氏对嫡出的姐妹没什么嫉妒之心,从出生就有差别了,又何必维持表面上的假像,到了最后不是恨的不行。
玉彤似有所思:“娘,您说的有道理。”
转脸曲氏又说起张瑰要回来的事情:“你哥哥有两个月都没回来,也不知道瘦了没有?”
以前的张瑰多皮啊,最爱恶作剧,看别人出洋相就捧着肚子笑,就连张钊都拿这个儿子没办法,还发狠说过把他送到北边去当兵,他是那样的活泼,活的那样恣意,就连玉彤都觉得自家哥哥咧嘴大笑特别可爱。
自从大哥张成死后,张瑰就变了,变得知书达理文质彬彬起来,即便是笑也是淡笑,这个哥哥很让人心疼。
玉彤挤出一抹笑:“我前次看哥哥回来身子骨儿还结实了不少,说是在书院还练剑,学习骑马。”
因为玉柔成亲必须得娘家兄弟背上花轿,所以张瑰被召回来了,据说他在书院跟林姐夫还认识,那就更得回来了。玉彤也很期待,她最近跟曲氏学做了几道小菜,也想让哥哥试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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